湿地雁阵

        周日，爱人说咱们到桑干河湿地看看，我说，这会没啥看头，草芽儿才发上来，柳芽儿才有点绿色，杏花大都打着紫色的包蕾，湿地能有什么。丈夫说出去比宅在家里好。

        我们驱车来到桥上。乡村道路，来往的车辆较少。一辆越野车停在桥上，一根炮管似得单反相机从车窗里伸出半截来，拿着相机的男子坐在车里，镜头瞄准湿地方向一动不动，好像等待什么。我们小心地猫 着身子从镜头前经过，离开桥面，丈夫走向路东雄伟的高速桥底下，想去看看那边水里有没有鱼，去年在  那里看过有人用小鱼网捕了不少的鱼。

        我站在岸边瞭望，面前是大片开阔的湿地，往南远处有一道山，近处有几条弯曲的水道交叉汇聚在一 处。枯黄的芦苇这一片那一片地分布着。塞外初春伊始，仔细看才可以看见泥地上一点细碎的毛毛的绿草。

        我回头望望，那个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我不知道他从单反里看到了什么，那么专注。我想，也许只是比我的手机拍得更真切罢了。这景色眼下还没有动人之处，现在看，连鸟儿也少，偶尔只见从较深的芦苇里飞出几只。

        但这静静地就好。探视了一下，走几步可以到湿地一处水边。很喜欢坐在小河边的感觉。地面潮湿，找来垫的坐下。眼前的天、地、山、水和西边的太阳一览无余。不多时，飞过六七只水鸟，它们翩飞的身影正好倒影在下面河道的水里。

        出来的晚，太阳快要落下。听见桥面那辆越野发动的声音，转头看，那车已经飞驰而去。整个湿地就只有我和丈夫。暮色将近，湿地越发宁静和空旷。湿地的上空也是如此空旷，就在我环顾仰望它的时候，从西北方向来了一大队鸟儿，眨眼就听见鸣叫声，看见它们排着人字形队列，扇动着翅膀飞掠过头顶上空，我和爱人同时惊叫，是大雁！我们仰着头，依依不舍，一直目送它们在西南方向消失。有几十年没见过大雁了，这一队有二三十只呢，这不经意的一见，好是惊喜和温暖，就像多年不见的故友重逢。唉，要是那人晚走一点，就能拍着这队大雁，可惜......

        落日离地平线就只一掌宽的距离，周围呈现出一大片明亮的淡黄色的余晖。南面山的附近被青灰色的云烟淡淡地笼着，忽然，就在那里，一大片点一样旋转着的庞大的鸟群从迷蒙的天际跃进我的视线：这个庞大的鸟群，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流转，眨眼又像一个星系在运动。数不清的小点组成好多条不规则的直线或曲线，眨眼，又拖拉了一条长长的细尾巴 ，再眨眼，连点线的痕迹早已隐没在地平线那边。我好生激动，那么大一群大雁，何曾见过，我肯定是一群大雁!我多想它们奇迹般的飞到我这边来，那多好！

        夕阳周围的云天金碧辉煌，湿地却有些暗，水面涟漪返照出太阳的光辉。爱人敦促我回返，他说，天晚了，道路又不熟，何况咱们还看到大雁了。我说，再等等。

        可不，落日已触地平线，那片芦苇黑色的影子倒影在一片橘黄的水洼里。天空倒还晴蓝。我在等什么，还能有幸等到大雁吗？我也不知道，总之，还想待一会。道路上不见过往的车辆，一切都很安静祥和。两只鸟儿在暮色里成为黑色的剪影，快速地从那片金黄色的太阳光芒前面飞过。

        我继续巡视着天空，远处的，近处的，头顶的，但天空是寂静的，湿地也是寂静的，我的心也寂静。但这寂静是绝对的安宁和祥和！正当我沉静其中，爱人的一声大叫“快看！”打破了一切的寂静，好像掀起了一股空气的漩涡，我一扭头，哇！好幸福，好瑞祥！奇异的景象真的就这么如我所愿出现在我抬头仰望的天空上：一群庞大而绵长的雁阵真的来了，那么壮美的一幅活动的图景，那么亲切 地带着美好而神秘的气息，梦一般地接近我了。天，离得我很近，雁群离得我很近，我似乎融进了上帝初始的创造中来，这方圆上下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原生态的伊甸园！几百只大雁组成的雁阵，它们从那儿飞过来了，全体旋转挪移，表演着一支轻盈而精彩的圆舞曲。没等我看够 ，就飞经我的头顶，然后整体摇曳着飞远了，飞向西边的天空去。雁群如一条极其细而长的黑蛇扭曲着全身蜿蜒而行，又变作一条黑色的绸带折来折去的飘舞而去，一直飘向落日和落日的那片金碧辉煌的光中去。那些渐渐变成的黑点黑线慢慢被火一般的荣光淹没，最后如同被熔化了一般。

        我深深感受着上帝的伟大创造，感受着与大自然生灵所遇的美好。原来亲近自然界的美好，竟是如此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