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楼

                   一

        这些年，城市的高楼一幢一幢拔地而起，直插天宇。一群群错错落落，你争我竞试比高低。四通八达的交通线路纵横其间，汽车一辆咬着一辆，死死不肯松开一点，形成强大的钢铁联队，没日没夜的行进着。城市的人们行色匆匆， 似乎在缝隙中拥挤，没有谁去注意谁，连空气都是凉丝丝的。感觉堵得慌，人太多了，大家都太忙了。 我不喜欢城市的喧闹，急促的节奏，甚至冷漠。但喜欢它的繁荣时尚，城市是时代发展最早的展现者。

        城市的夜景，灯火通明，辉煌灿烂，也在于无数万丈高楼所呈现的各种灯光工程。我一直仰慕城市的高楼，它是现代化城市的标志之一。更感叹它不断崛起的高度和因此带来的宏伟壮观景象。也信服现代的科学技术，同时为人们的聪明才智所折服。

                 二

        记得住平房时，附近不远处刚起一座五层高的楼房，我和孩子们天天登凳子踮脚尖地张望。老公说，别看了，咱们干脆买吧。于是，向亲朋好友东拼西凑，凑了几万元就买了楼房，不惜血本轰轰烈烈的装修了一番。楼房太好住了，方便，干净，亮堂。夜晚，客厅的各种灯一打开，屋顶霓虹闪烁，地面亮光光的 ，又反射出屋顶的灯影 ，于是上下灯光交相辉映，五光十色，太富丽堂皇了。放上段音乐可以当舞厅，翩翩起舞了。躺在沙发上，像神仙似的逍遥。对老公说，过去的皇帝也享受不到咱们的福气，咱们有的，他当时也没有呀，咱有这楼房，一辈子知足了，再不买楼房了。

                  三

        高层楼兴起，房价上涨。看见高层眼前又一亮了。那些格子，什么时候有我们一套。从各种情况考虑：孩子将来买房至少可以顶个首付。房价上涨，可以赚钱。以前楼房平米不大。退休养老、出租等等。向亲朋好友索借、贷款，终于凑足几十万。看地皮、看房价、看环境、看发展前景。终于住上十几层的高楼。俯视下面，绿草坪、树木、喷泉、人工湖、行人等尽收眼底，心满意足。高楼就是好，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四

        今年暑期，住进省城。租了房子，一条不宽的马路对面，正初建高楼。我在家还觉炎热难耐，工人们戴着安全帽还在作业。到了极端热的时候，还有，大约白天顾及行人通行及安全，白天干的时间短，黑夜却几乎干一整夜。各种机器车辆，各路人马，倾巢出动。自己就住北边的卧室。声音汇聚如雷，噪噪杂杂，全部直入耳鼓。隆隆的机器声一刻不停肆无忌惮作响着。最讨厌路上作业的搅拌机，波浪式的起伏推进，连绵不断，声嘶力竭般的"呜呜"吼叫。没办法，好不容易强迫入睡。猛的，"咚"地一下，或"咣当"一声，搬运钢材等材料的撞击声，又把你惊醒。你睁着眼，看着工地高高悬挂的灯光，照亮满屋。听着工人吵吵闹闹说话的声音过来，还伴随有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凿击声，一夜就别想睡了。这些喧嚣震耳欲聋，都快把心震出来了。本来睡眠不太好，一夜辗转反侧，讨厌这些声音，讨厌这些工人。一夜一夜让人不能安静。 好不容易熬到秋季，秋凉了吧，该消停消停了，起码晚上。但可能工期的缘故。晚上依然干到一两点，凌晨四五点已经听到工人边干活边说话了。

        忽一夜，又一样重型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房子都微微震颤，耳朵受不了，都想逃掉。白天一看，前几日挖开的一道路壕已填平，原来是轧路机正在来回碾压。这么多大型机器声混杂轰鸣，很担心共振，给房子震塌了。逃出去，顺便买点儿菜。走了一段路，前面挖开的壕沟底下，上面有几个人干活。看样是焊接取暖管道的，一个人站在两人高的壕坑里，正在拿尺子比划粗壮的管道尺寸，和上面的人商讨着，神情专注认真。看着如此浩大的工程，工人们攀上爬下，仔细工作，我的怨气早消失了，反使我心生敬意。这城市最艰苦的工作，无论最高处，还是最低处，上天入地，都是他们的身影。城市的上下，高低方圆，那里没有他们的劳苦呢。我还有什么理由埋怨他们！他们是最辛苦的人哪，也是值得最敬重的人！每一座城市的高楼，每一幢高楼的万家灯火，都凝结了他们的血汗。把钱抛一边。把养家糊口抛一边，把生存抛一边，把机器抛一边，把科技人员抛一边，把行政管理人员抛一边，城市建设最辛苦的人是他们，他们理应是最值得敬重的人。

                   五

        我一直仰慕高楼，喜欢高楼，追逐高楼，其实并不是什么时尚，完全是虚荣心在作怪，却从不曾想起或者正眼看一眼它们的建造者。是这太过强烈的喧嚣声震到了我，狠狠的给我的虚荣心击了一掌，让我从上往下看，从一味的仰视高楼，逐梦高楼，到能注意和可理解这些为我们筑起高楼的人们。金钱让我们变得冷漠，冷漠到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视而不见！我不可能埋怨他们，我晚上睡不好，我至少睡在楼房里，暖暖的，还舒适。建筑工人却在这秋末冬初之际，夜宿单薄的帐篷或简易的小房子。还有，他们是如何忍受如此巨大的噪音！他们起早贪黑的如此辛苦度日，有几个又能享受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