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范晓燕的头像

范晓燕

网站用户

其他
201906/04
分享

历练

老师已经发下试卷了,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考场。好不容找到考场了,发现大家的试卷都做得满满的。我一道题还没写。急死了!看看试题,大题不会,填空题也一个也不会。想抄袭旁边同学的,却抄不上。眼看考生陆陆续续离开考场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很快,铃声响了,我惶恐极了,绝望、羞愧,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醒了。

几十年了,这是我反复做的一个梦,一个关于数学的梦魇。

1977年高考恢复时,我周岁13岁,虚岁15岁,上了当时还是学制二年制的高中。三个月后,正当同学们怀着希望、热火朝天、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为高考而战的学习热潮当中时,我因严重的疾病休学了。

休学期间,怕功课拉下太远,我能自学的尽量自学,像文科的科目。但是,数理化却根本没有一点自学的能力。因为在初中的两年,我们的数理化知识等于零基础。那时,我们参加的社会实践多。今天拉出去,帮助生产队间苗,明天拉出去收割,不是割谷黍,就是掰玉米棒子。要不拾柴、挎着筐子捡粪。还要参加一次次全体社员大会。到社员家里做宣传。我们没有学习的意识,没有目的、目标,没有竞争意识。所以,当面临高考的时候,我们储备的基础知识,完全是一穷二白,尤其是数理化。想想,当时人们流传“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实在是总结得透彻。我们当时的偏科现象是普遍的。数理化好坏决定高考成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如何。学好的,理所当然走遍天下都不怕。

可是,我们初中的数理化知识学到的实在是可怜。化学只知道H2O表示水。物理只认得两个相反的箭头,表示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数学吧,参加完第一年的高考以后,再复读时,向一位数学老师请教习题,他问我什么是分配率、结合律,我都一无所知。当时是羞得面红耳赤。是啊,我的数学若是能上二十分,那年的高考就成功了。 

当然,不能怨哪位老师,也怨不得自己。数理化课上,大家头埋在柜壳那里干别的。女孩有的低头编织,有的看小说。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下来走一圈,吓唬吓唬,暂时收敛收敛。老师上了讲台,继续该干啥干啥。

语文还好,班主任老师张老师,教了不少修辞手法。他的字好,板书也整齐,一黑板一黑板地给我们抄写各种修辞手法和例句。我们也照猫画虎地抄到自己订的纸本上。他还用蜡纸刻印出来,分发给我们。这样,我在初中学熟了修辞。

我喜欢看小说。《红岩》、《林海雪原》、《苦菜花》等书,看得不亦乐乎。大概对文学的爱好就起于此时。

在同学们开始由老师统一领着补习初中缺失的基础知识这一环节时,我因病在家里休学,错过了数理化最基础知识的补习。我再复学跟班学习,显然很困难。

学校面对复杂的学生层次,有社会青年返校跟读的,有上一届落榜的,有下一届上来的,有爱理科的,有偏文的,有学的相对好点的,有很差的,马不停蹄地分班。今天择优分班,明天分文理班。大家被分来分去,再加上有的人补习了多年,最长时间的上高中加补习有八年的,人们戏称“八年抗战”。

我自然进了文班。进文班的普遍数理化差。个别同学比较聪明,数学较好,进文班是优势,选择了学文。班里的学生中,下一届上来的有了相对好的基础,比我们有了许多优势。

文班班主任仍然是由初中上来的张老师担任。其它科目的老师也大都是初中时候的一班人马。

我的那些按考期第一年参加高考的同学,只走了三几个,绝大部分纷纷扬扬地落马。我对走的同学极其羡慕,他们忽然间全身上下披上了耀眼的光环,彻底改变了人生!到大城市上学,脱了“农皮”,将来有正式工作。而补习的同学大家每天心急火燎地学习,恨不得明天也考上学校,翻翻身,那多荣耀啊。老师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教我们,帮助我们。用许多古代人勤奋学习的事例激励我们,什么凿壁借光,什么头悬梁、锥刺股等等。校园里更盛传某某同学每天晚上不脱衣服睡觉,一醒来就点着灯学习,后来考上重点大学。大家意气风发,夜以继日,埋头苦学。整个校园被如火如荼的学习氛围所充斥!

我虽然病魔缠身,也常常挑灯夜战。常常学到午夜过后。上眼皮粘着下眼皮的时候,赶紧使劲地拽拽头发,或者用指甲使劲掐掐大腿。对着一道数学题,想啊,想啊,怎么也想不出来。老师强调说要不耻下问,我就是羞于开口。即使开口,嘴里嗯嗯,心里啥也不明白。几次测验,文科成绩不错,数学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上不去。

1980年,我第一次参加高考,学校还是先预选,文班给了十六个指标。我以数学几分的成绩,进入预选行列。有幸参加了正式高考。有的同学补习了几年,都没有跨进去高考的门槛。

这年高考分数,我达到了幼师录取分数线,还通过了面试。面试老师肯定地告诉我,你回家准备行李吧!我以为成功了,好一阵欣喜。结果,等了好久没见通知书下来,后来是别的同学走了。这件事,不了了之。我名落孙山。

没办法,继续补习。但是数学进步不大,越来越没劲。而且,出现了厌学情绪,看到数学两个字如临大敌。再上来的同学基础越来越好。更主要的是我病魔缠身,不能专心致志的学习。面对高考这座独木桥我望而生畏,最终决定放弃补习,开始了代课的教学生涯。

我放弃了高考,但心里深处憋着一股劲。我不信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好多人能自学成才。那会儿正流行张海迪热,我浑身有的是青春的劲儿,我相信自己也可以走自学之路。

我准备一边教学,一边自学。

最先代课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庄。离家五六里路。先是步走,后来买了自行车。夏秋时节,小路上上长着一些小野花。农田里有一片片黄色的油菜花。空地处有南方的放蜂人,搭着墨绿色的帐篷,放养着一箱箱蜂子。当然,还有高大的玉米、平刷刷的谷黍之类。我一个人走在安静的田野,采摘野花,望望天空,想想前途。虽然撂下了高考的负担,但是,前途太过渺茫。一切没有着落。摊开两手,空空如也,心里非常恍惚。常常不不知觉,痛苦袭击而来,漫卷整个心间。没有铁饭碗,影响爱情、婚姻、地位等。自学谈何容易!苦恼归苦恼,彷徨归彷徨,路,总得向前走。

我和小学三年级的孩子们相处,我对孩子们真心热爱,一视同仁。对教学满腔热情。孩子们很爱戴我。看见我喜欢野花,每次我来到学校,他们就采些各色野花给我。教小学我能胜任。和孩子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又过了一个假期,我来到一所中心校。有初中。校长知道我历史学得好,就直接让我代九年级历史。我满有信心。备好课,我走进教室,看见下面坐着一大片比我小几岁的学生,我紧张了。备熟的课,忘了好多,脑子短路,思绪混乱,语无伦次,说话结巴。眼里不敢看学生,真想一下子逃出去。一节课讲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脸红、心慌,好失败的一节课。形象全毁了。这节课给我带来了阴影和不愉快,能拿橡皮擦去我恨不得擦去重来。

以后的课,讲得时好时坏。讲好了,就高兴,没讲好,就特别苦恼。想想,那时,主要刚出道,胆子太小,放不开,又携带了前面的阴影,更主要没有任何教学经验。有时候,特别苦恼,觉得自己太无能。有一天,打起铺盖卷,想直接逃回去,啥也不干了。想了半天,痛苦了半天,挣扎了半天,折腾了一天,为了不让爸妈操心,为了人生无奈的继续,撑了过去,熬了过去。

大约是我对自己要求高些,实际效果并没有我想象的糟糕。九年级毕业后,学校竟让我代了八年级的语文、历史和政治课。没有什么章法可行,我探究自己的章法,按自己章法出牌,灵活教学。除了课本内容,还给孩子们补充课外的文学作品,甚至我写得一些小诗念给他们。孩子们当然喜欢了。学校没有音乐课,大概是缺音乐老师。我的课多,我就拿出课来教孩子们唱歌。他们兴奋得很。

我不喜欢动辄发脾气的老师,尤其不喜欢粗暴对待学生的老师。同学们有什么问题,我会好好跟他们说。我亲近他们,他们也亲近我。有一个老师羡慕说,人家跟学生是朋友,我们是敌人。所以,有一次夜晚下自习,村里有不怀好意的一个人,趴在我宿舍窗户外骚扰,一些同学知道后,拿了棍棒,帮我追赶。从此以后,再没有类似的事发生。我感激他们。

我的教学成绩也很好。所带三门功课都名列全联校前几名,获得了奖励!课余,我学习古诗词,背诵了不少唐诗宋词。看一点杂志,写点日记,写写心情。

1982年,通过考试,我以良好的成绩被省教育学院中文函授专业录取。期间,一边教学,一边认真研学《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世界文学》、《现代汉语》、《写作方法》、《心理学》、《教育学》等十几本门课程。我自学这些课程,信心满满。每一门功课,都找到最佳学习方法。抽取要点,归纳要义,善于总结。多看、多想、多记。每一次出去参加函授课学习,不论多远,无论在什么地方,尽管当时的交通不发达,辗转不少行程,我都珍惜,不缺一场。我是函授班年龄最小的且是唯一的女生。他们说我是万绿从中一点红。每次结业考试,我的成绩都很优秀。通过几年的学习,我顺利地取得了大专毕业证书。

1985年,县里教师进修校招收师范进修班,说是可能有转正的机会。父亲让我参加考试,我说我不想去。我的数理化特差,怎么可以考住。后来,一打听,说只考文科。考文科,也要考数学。考虑一下自己文科有优势,数学后来也学进些东西,就撞撞吧。考试下来,出乎意料,我的成绩名列前茅。

进修班离职学习期间,我的学习任务很重,一边学习进修班的课程,一边还要继续完成函授专业的其它等待结业的课程,总共有二十几门。我的语文学得越来越好。无论基础知识,还是写作,有了更高的提升。在进修班,两个班级,一百几十名学员,每次考试,我的成绩几乎都是第一。数学的学习,也有了进步,不再视为敌人,掌握了一定的基础知识。

一转眼,两年即将过去,毕业在即。人们说真有转正考试。不过,考试科目,除了考文科,还要加物理、化学。天啊,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呐!我哪有学过物理、化学。十年九不遇的转正考试与我擦肩而过。我又一次遭受失败的重击。我都二十五六了,还是什么都没有。严重的疾病导致了数理化成为一个补不住的缺口,进而导致高考的失败,再导致转正的失败!数理化成为魔影似得跟随哟。我被搞得溃不成军,真想偃旗息鼓!

后来我结婚了,生了一个宝贝女儿。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我必须再起来,再奋斗!为女儿奋斗个城市户口,为女儿做一个好母亲,有一个好家庭。

1989年,地区(当时的行政区)下了一批民办教师转正指标,考试内容是高中教师考的专业合格证考试科目,都是大学专业课程。考汉语言专业,这岂不是命运为我专门量身定做的课程,设定的机会。 我有转机了。

我一边哺育几个月大的女儿,一边加紧战前复习。考试是由雁北地区统一组织进行,考场设在大同市里。特别严格。我胸有成竹,沉着迎战。终于,我以优异的成绩,全县第一的成绩,脱离了屡次失败的打击、梦魇般的纠缠,成功了!

同年,我调入县初级示范中学。我不落窠臼,善于针对学生个体,进行诱导教育学生。善于寻找灵活的思路进行教学。课堂上注重与学生思想情感、教学内容的沟通,善思善变,认真教学。连续多年代毕业班。教学成绩显著。深受学生、家长、同事、领导的好评。多次获得过市县奖励。

工作几十年,还要忙家庭,忙孩子,照顾父母,把一贯的文学爱好冷落多年。近几年,我开始满怀热情地投入写作。有许多作品见国家级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现在有六十多篇作品在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中国作家网上发表,有多篇被推到主页上。连续获得几次全国范围内大的将项,且是特等奖一次、金奖一次、一等奖两次、最佳散文奖以次、二等奖一次。为中国散文网和中国作家网会员。最近,又被市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人生不能停滞不前。不能言败。当年,严重的疾病和失败的高考给了我曲折的人生,但不是一败涂地的人生。我们的人生不知要面对多少场高考,关键是我们要奋斗,要向前,向这充满希望的每一天。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