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桥上奔跑的男人

那是个冬季，天色灰蒙蒙的，高空中不断地往地面飘落着雪花。

我驾驶着单位的蓝色面包车行驶在这座城市宽阔的道路上。经过一座大桥时，我看见了那个在桥上奔跑的男人。

这座大桥是工作往返的必经之路。我先是由南到北去往目的地，后又由北到南回到出发的地方。那天我正从大桥的北边往大桥的南边往回行驶。我上到大桥，走了一半的路程。那时，苍白的天空中开始往地面飘落着雪花，雪花落在了桥面上，落在了桥下的河水里，也落在了我们正在行驶的车辆身上。

那个男人迎着雪花沿着大桥的边缘跑动着，雪花同时往他的头顶上和身上落去。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只顾着抬起手来一边擦去脸上的汗珠，一边迈着急促的步伐往大桥的另一端跑去。

他的打扮与当时正在桥上过路的行人有所不同，甚至显得有些另类。他的头发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从额头到后脑勺圆圆的一圈，像个锅盖，有些惹眼。他的身高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当他沿着大桥边的护栏走动时，只看见护栏上方的脑袋在移动。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有些肥大，裤角遮住又包裹住了脚，使人分辨不清脚上到底穿了什么。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圆圆的一圈头发下的面孔，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大桥上，沿着护栏不停地奔跑着。

这座桥又长又宽，是一座城市与另一座城市交界的必经之路。桥面的中心位置直直的画上了两条并行的双黄实线，从桥头一直延伸到桥尾处，两条黄线把这座又长又宽的大桥桥面分成了左右两条双向道路。不论站在桥的哪一端，左侧道路上的车辆始终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行驶，右侧道路上的车辆则背对着向道路的尽头驶去。一侧道路上的车流量较少，另一侧道路上的车流量较大。路口处的红灯亮起时，前面的车辆便缓缓停下，后面的车辆慢慢减速，跟在前车的的车尾处停下，大桥上排起一条长龙似的队伍。

我夹杂在这条长龙队伍里，在停车的间隙中，我将车辆的档位调回空挡，把手刹高高的拉起，点上一根香烟。我摇下车窗，想使车内聚集的烟雾尽快散出去，车窗外面那个走在大桥护栏边缘的男人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面庞。我准备摇上车窗继续往前行驶，那个男人慢慢地奔跑起来。他迈开了被肥大裤子包裹的双腿和隐藏在裤角之下的双脚奔跑着，接着，他抬起胳膊将手移到了额头与眉毛的下方，用手背遮住了模糊的双眼，好像拭去什么异物一般，在眼睛上揉搓起来。另外一条胳膊则垂在了身体的另一侧，有节奏的摆动起来，只是摆动的频率没有双脚一样那么急促。让人注意的是，由于他奔跑的速度加快，头顶上有几缕头发开始摇摆不定。他将捂在眼睛上的蜷缩的手掌移开垂到身体的一侧摆动起来。他的面庞完全显露出来，我看到了一副哭泣的表情。

他在大桥的边缘地带疯狂的跑动着，两条胳膊在身体的两侧一前一后富有节奏的摆动着。他时而抬起一侧的胳膊，将手蜷缩着放到眼睛上，像擦拭什么异物一样抹一下。后来，他的双腿似乎没有了力气，开始倦怠下来。他又快步行走起来。

这时，路口处的绿灯亮起，大桥上拥堵的长龙队伍再次移动起来，依次从他的身旁缓缓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