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清风的头像

清风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10/23
分享

心中的芭蕉树

我家紧临安泰河,河边有一片不大的园。在小园的一角,有丛碧绿的芭蕉树。它在我幼小的心中,是希望和欢乐之所在。

小时的我,常常对着芭蕉树幻想:那迎风招展的绿叶间,结出了又长又大的芭蕉,咬上一口,嗬,清香充满齿颊。我盼望着,有朝一日采下一串芭蕉,分给几个我的好伙伴尝尝,让他们也解解馋。

在我的日思夜想中,芭蕉树终于开花了。那紫色的花苞,倒垂下来,就像倒挂的莲花苞,只不过颜色和大小不同罢了。苞片展开后,里面黄色的花蕊,引得蜜蜂环绕飞舞。苞片的上方,已经结出几层细小的芭蕉。我有空都要跑到树下张望一番。渐渐地,苞片一层一层地脱落,芭蕉也一层一层地长出。我满心喜悦,但也渐渐失望:那青青的芭蕉怎么也长不大。母亲看到我沮丧的脸色,告诉我,那野生的芭蕉树,结出的果子又小又涩,是不能吃的。听了这话,顿感失望,遂断了我那吃芭蕉的美梦。

芭蕉是吃不到了,但那绿扇般的蕉叶底下,依然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夏天,我们在芭蕉树边乘凉。兴致来了,也在芭蕉树周围捉蟋蟀、喂蚂蚁。

有一次,邻居家男孩小文,捉到了一只蟋蟀。小伙伴们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要怎样逗那蟋蟀玩。还没高兴够呢,那蟋蟀忽地一跳,从小文的手中逃脱了。众人赶忙扑了上去,一阵忙乱,蟋蟀是又逮着了,只不过已经被压死了。小文一看蟋蟀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小孩一哄而散,只留下小文独自伤心。

我走了过去,悄悄地对小文说:“我们用那蟋蟀来喂蚂蚁吧。”小文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点点头就和我一起走了。

有时,我还会与大一点的孩子一起扮装角色、演戏文。那孙悟空三调芭蕉扇,更是我们常演的好戏。我们扯下一片蕉叶当道具。可大家都争着要扮演孙悟空,就是没人愿意扮演猪八戒和铁扇公主。最后只能是用“锤子、剪刀、布”的方法来定夺,谁输谁就演这不受欢迎的角色。

到了晚上,芭蕉树周围更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我们扑流萤、捉迷藏,跳房子、捡沙包,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被各自的家长边骂边赶回家:“洗澡睡觉去”,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多年来,这丛青绿的芭蕉树,就是我的心中所爱。它陪伴我度过了多少欢乐的时光,成了我童年最好的伴侣。

岁月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芭蕉树也渐渐失去了对我的吸引。直到那一年,我到山区插队,看到房前、溪畔长满了野生的芭蕉树,碧绿碧绿的蕉叶,随风轻摇,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儿时那难忘的一幕幕,顿时浮现在脑海。从此,我的心中不时闪现出芭蕉那硕大而轻盈的叶片、美丽而优雅的形态。那一丛丛的芭蕉,随风摇曳,沙沙作响,让我惆怅、令我神往、勾起了我一浪又一浪的思念。

夜幕降临,我静坐窗前,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手持书卷却无心赏阅。听着窗外沥沥淅淅的春雨,敲打着厚实的蕉叶。清脆的声响,叩动我的心弦,仿佛远方亲人的问候,悄悄地在耳畔响起。望着窗外的那隐约的芭蕉树影,我忍不住掩卷遐思。脑海中,两鬓斑白的母亲,坐在落雨的窗前,戴着花镜,为我缝补衣服。家乡那小屋檐的雨滴,是否同样敲打着蕉叶?母亲对远方游子的万般柔情,都密密地缝入这细细的针脚。这雨打芭蕉的景象,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榕城的坊巷和这偏僻的小山村,紧紧地系在一起。

“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怜渠点滴声,留得归乡梦。梦远莫归乡,觉来一翻动。”唐朝的杜牧,一定也是身处异乡,坐在窗前,听着那雨打芭蕉的点滴声,盼望着夜里能有一场归乡的好梦。但是,梦境中的故乡又是那么遥远。无法实现的梦想,搅动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平静。哦,相距千年、远隔千里的古人和今人,在雨夜芭蕉摇曳的身影中,竟然有着如此同样的感受。

从此,异乡的芭蕉,在我的心中变幻出千般神韵。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如此震撼我的心灵。也许它凝结着一种灵性?也许它蕴藏着一种相思?也许它承载着我对故乡的眷念?总之,每当我看到房前屋后、涧边溪畔的芭蕉树,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心中涌出一股淡淡的酸楚和思念。故乡的芭蕉和这小山村的芭蕉啊,你们都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何日归家洗客袍?”我在心中暗问自己。这羁旅思乡的愁情,不时被那蕉叶上的雨滴点点滴滴地注入心中。

当夕阳西落、我在山间踽踽独行;当春雨霏霏、我披着蓑衣荷锄归来;当夜幕深沉、我临窗听雨思绪绵绵,这时,总有那么一丛姿态窈窕、温柔流畅的芭蕉在我的心中出现。微风吹来,蕉叶轻轻地摇动,展示着它婀娜的身姿,月光将它的倩影映到地上,儿时那温馨的回忆以及对远方故人的思念,跃然心头。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我的心中也不时地闪现出那轻盈如蕉叶、亭亭玉立的柔美身姿。第一次在蕉树下的倾心相诉,已铭刻在心。是啊,一弯新月如钩,芭蕉心未展、丁香结未解,一种相思两地愁,怎不令人百感交集?

展转多地,三十多年后,我又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生活的轨迹,如同画了一个圆圈又回到了起点;生命的历程,却像那东去的江水,逝者如斯。

由于城市的变迁,老屋早已不复存在,那一丛熟悉的芭蕉树也随之消失。我走在安泰河边,那岸边的古榕、阑珊的灯火,无不唤起我儿时的记忆和深深的怀念。

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小时的众多玩伴,已难遇到,曾经熟悉的身影也只在梦中。当初那朦朦胧胧的爱意,随着她的远离,也渐渐地淡去,只有见到那似曾相识的芭蕉树,那份别情愁绪才会涌上心头。故乡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坊巷,热闹而又宁静的校园,柔美而又多情的芭蕉,无不默默地向我诉说着过往。黛瓦白墙里、水榭歌台边,岁月斑驳的痕迹一览无余,唯有那一丛亭亭玉立的芭蕉,默默无言地注视着我,抚平这异乡归客的心灵疤痕。

如今,年迈的我常在公园漫步。见到公园中的花径、石桥,墙边或雕窗前种有一丛芭蕉,总能深深地触动我。“窗前谁种芭蕉树?”这已经不重要了,但芭蕉带来的诗情和意象,灵动自然,常常使我想起儿时的那棵芭蕉,激起我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夕阳西沉,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我享受那蕉叶带来的阴凉。听着远处传来的《蕉窗夜雨》,心情已然平静如水。看着眼前芭蕉树下嬉戏的孩童,心中也为他们幸福的生活感到欣慰。

芭蕉树啊,无处不在的芭蕉树,你给我带来了童年的欢乐、少年的烦恼、以及成年后的艰辛和思念,成为我一生中的寄托。

哦,我心中那丛永远碧绿的芭蕉树!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