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高原（组诗）

秋雨

岩石生锈，但你的身影

仍在沿着山梁的风，跑向草原深处

雨滴溅起的回音，是与时光的

一次契约，在木格窗下

青草尖上，握住明亮的语言

从一棵草的发芽到枯萎

从一棵树的葱郁到落叶翻飞

像一次漫长的等待，你经历了

生命的轻，也承受了生活的重

像一片紧拽枝头的叶子，晃动着星光

雨的冰凉，在你的眼眸里

欲落未落，始终保持着清醒和敬畏

像沉默的海子，镜子般照见

另一个自己。但你我终将落下来

浪花般，成为高原的一小截

下雪了

张开双臂，接住来自天空

纯洁高贵的恩赐，像大地接住辽阔的星空

而那些漏掉的，将被万物收藏

那些遗失的，将被善良一一找回

在西部，在高原，在心里

一切尘封的事物，都曾心怀梦想

它们，在无际的空白处启程

和你我一样，具有枯木逢春的欣喜

山峦，树木，房屋和一双双稚嫩的小手

将雪高高举起，虔诚膜拜——

万物在上，爱在心中

万物有灵，梦在爱里

牧场

雪，像一个个动词

奔跑在高原之上，轻盈而纯粹

一棵草接住一片雪花

和一个牧人接住一片牧场无异

那些后来长出的青草，开出的苏鲁花

诞生的羔羊，隐约的星辰……

是你漫长的暗夜里，明亮的孤独

和反复出现的词语

清澈且冰凉如水，触之即有蜂蛰的痛感

它们，像你偏执的爱

有一滴露珠的清简，也有一片云的飘逸

甚至，义无反顾的绝决

真正的雪

穷尽一生，我们所要抵达的远方

或许，只存在于内心

那些未曾触及的地方、景象、人与事物

像一场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肉眼看到的

只是尘世的纷纷扬扬和人生的寒冷苍茫

而真正的雪，一生只落一场

落一场就是一生，它落在心里：洁白冰凉

落在生命力，轻盈却坚硬如铁

要用毕生的时间去温暖，去融化，去铸造

——原载《都市生活》202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