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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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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笔记(组章)

甘南笔记(组章)

迭山横雪


冰雪的翅膀都冻僵了,鹰隼怎么高耸入云。

在扎尕那大雪封山的季节,我幻化成一只灵鹫,在沉梦中随时光巨辙俯瞰迭山苍岭。

一群野鹿与静守猎物的狼群对视,而雪豹与马熊、岩羊藏在紫果云杉里谛听胜利者的荣归与残败者的哀嚎。

一切都始料未及,眼前雪色凝聚,灰褐色的巨峰横陈峡谷,把对迭山的眷恋吟唱成如歌散板,在岁月苍老的峭壁上打磨成直逼云霄的挽歌。

这是喀斯特地貌最原始的天然博物馆,这是奇珍树种和珍稀动物、原始生物的基因库,甘南最美的古生物化石乐园。

我是一只普通的秃鹫,在这空旷寂寞的峡谷嘶鸣,而连绵起伏的迭山如沉寂千年的神灵,连眼眸都不眨动,整个茫茫雪岭,只是自然界的独角戏。

这迭山横雪依旧,无视我的存在,无视生灵的存在,我的翅膀已僵硬,我的嗓门已沙哑,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在一阵寒颤中翻身坐起,竟是惊梦一场。

阿玛周措※


羊群在牧人的追赶中爬上险峻的白石山脉,山脚下的湖水如一只硕大的眼眸眨动着,睫毛闭合中不断舒展的涟漪划成时光的鳞片,在甘南最美的季节亮丽如初。

已是深秋,面露沧桑的阿玛周措,在经幡飞动中凝固成一池生命之水,那汉藏传承的千年故事里,我看见明将常遇春策马挥鞭,顷刻间穿越波光粼粼,把马缰一抛,饮马泉边踱步前行,运筹帷幄。

数千米狭长地带,一汪秋水泪光盈盈,有洮州花儿随风而起,那歌谣直逼众人的耳鼓,余音袅袅,挥之不去。

湖畔有马队穿梭,铜铃声声,阵阵嘶鸣,四蹄强劲,在期待驾驭之人。抬头仰望,天空大片大片的鳞状云影,在女神阿玛周措的身体里演绎着一段传奇和神话。

远处庙花山顶上羊群和云雀把身影张贴在峡谷巨大的镜面上,如同生灵被时光嫁接在五彩斑斓的大野上,与古老的历史融为一体,成为尘世不在泯灭的原色。

※阿玛周措,藏语,意为冶海湖。

黄河首曲


面对青铜的色泽濡染的浩荡河水,品读了一生也没有读懂一条河流真正存在的含义。

我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结识了它,整整二十多年的光影里我不断探寻,追寻一条河流像追寻一场久远的梦,全长四百三十三公里的首曲黄河,在我豪放而辽阔的诗篇中发出呼啸与呐喊。

每当夜莺孤鸣,雪狐在远处的山冈游走,阿尼玛卿神山浑厚如苍龙升腾,牛羊和马匹在牧场上作梦,月光更像一柄银制的弯刀,瞬间就划破首曲寂静而丰腴的神经。

一个牧者悄悄地在黄河边上打着口哨,心情忐忑不定,往返的步履沉重,被一个命题长期困扰着,牧者在思考,他显得有些惊悸,胸海里不时闪现着一句悠长的话语:“是这条河流发现了我们上游逐水草而居的牧人,还是水源地广大的生灵发现了一条亘古不变的河流?”

黄河高高的源头在广袤的青海高原,那百条河流汇成的首曲,昂起头颅俯瞰着草原,那九曲十八弯的一路豪歌是从玛曲一展歌喉的,难道不是吗?

勒秀峡谷


一场春梦里出现的场景。

一个响亮的名字萦绕在耳畔。

一个数年未了的心愿。

它们在不同的时令挑战着一个探寻者的耐心。

还没有瞧见探春和迎春花在勒秀峡谷绽放,而我已迫不及待地整装出发了,尽管此时的勒秀冰雪未消,寒意料峭。

车子飞快穿越乡村公路,猝不及防就有视觉的冲击,洮河从峡谷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奔涌而出,连同两岸冰层的堆积,呼啸着席卷而来,河道中间那宽阔的明镜在扇面上闪烁着波光。

一张拉满的弓就突兀地横陈在勒秀迷人的大峡谷,那成吨的洮水将被弹射而出,去滋润对面半山上炊烟四起的古村落。

洮水从碌曲草原左右奔突,一路欢歌落入俊美的勒秀。

群山松涛阵阵,雪雾弥漫中云杉、落叶松、柏树、杨柳都裸露出如玉的臂膀,直指苍穹,排山倒海之势顿生。远眺峡谷,风光旖旎,解冻的风铃不绝于耳,河床在裂开的冰层下发出沉闷的低吼。

谁在时光的巨掌推动下揭开勒秀初春的面容?

瓦蓝的河面映出云影和鹰眼的凌厉,整个藏地勒秀,被嵌入的命运之河一分两半。

一半是丛林密布,时刻有藏羚羊、野鹿群、熊豹解开雪域动物族群迁徙的密码。

另一半是臧乡田园,阡陌密织,瞬间有藏青稞、藜麦、油菜、洋芋、大豆落入丰盈的粮仓。

勒秀峡谷是羚城边缘的韵律师,绝妙画卷的丹青手,乡风民俗的书写者,四季恋歌的倾诉人。

(以上作品发表于《星星.散文诗》2022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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