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辞职了!你这孩子咋就不听话呢?啊!现在找个工作容易吗,何况还是国企正式工呢。咱全村四千口人呢,谁家孩子能进铁路当工人啊。打老子记事起就没听说过。你在铁路上班,满村子打听打听谁不羡慕。现在居然敢先斩后奏,辞职了。你倒轻松!你眼里有没有我这当爹的!
咳!你说你这孩子,让娘咋说你啊!这怪你爹发脾气吗!我和你爸供你上学,从小学到大学操了多少心啊!也是,你听话也争气!功课好,爱学习 ,在学校还能当个啥来着?对,主席。
什么主席啊,那是学生会主席,还是个副的。爹娘你想想,我是我们那一届的优等生呢!咱又是学习的工程技术,要不铁路局去我们学校招工的时候能第一个就看上我了。满以为能进大城市留在机关坐办公室会有施展的空间,谁知道培训完,就让下车间进班组。整天的施工捣石子除病害,最要命的是更换钢轨,那么长又沉又重,一根钢轨左右几十号子人全要肩扛啊!,一声号子全部上肩,谁都不敢偷懒;一旦谁偷个懒或者脚下不稳大伙都的压趴下,轻则扭伤腰胯,要是砸到脚上就得骨断筋折——落个残废。大半夜的不让休息,还美其名曰:天窗修,抢时间赶进度的施工,您知道嘛!线路上的风大的能把人吹跑,尤其冬天那风刮过来飕飕的,就像小刀一样在刮你的肉。就是您棉衣棉帽的都用上也不管用。干活时一身汗,等稍微休息一下,那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是啥罪过,你能体会吗!夏天,嘿!你就更别提夏天了。沿线都是庄稼地,那蚊子嗡嗡的搭帮结伙。被叮上一口就能起核桃那么大的包,好几天又痒又疼。
行!你小子有种 学会挑三拣四了,还一套一套的,你爱去哪里就去那里吧,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反正你大了,老子也管不了你了。我还要去村东头找老高家的三小子呢!让人家给咱在他建筑队就近安排个活儿,快收秋了,地里活多;你爷爷奶奶又那么大岁数了,身边不能离开人,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不是翅膀硬了吗!那你就扑腾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你说说,你说说,你这个犟种,再把你爹急出个好歹来。真拿你爷俩儿没办法, 你打算啥时候进城找工作去啊。手头的钱还够吗!家里才卖了夏粮有三千块钱,你先拿上吧,穷家富路。娘背过身去,擦着眼睛。
娘您别操心了,我和同学都联系好了,一会我坐下午火车走,明天天亮就到省城里了。正好去新单位报到,不耽误事。这工作还是同学费好大劲儿介绍的呢!
同志您这边上有人坐吗? 一个生意人模样的人领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
他从思绪中才回醒过来。没有你坐吧!调整了一下慵懒身形让出一些空间。
车在无声无息中开动了,他侧身看着窗外,灯火阑珊的小县城城市被越来越快的甩在身后,距省会的路还长着呢!闭上眼陷入遐思中。下午和父母的争论场景始终让他无法平复心情。
快看快看那股铁道线上咋那多人啊!估计是在施工呢!他被女人的说话声从假寐中惊醒。
哦,原来是上行线在抢修呢,最近雨水大,线路病害多。他也不自觉地把目光射向窗外。每到这个季节工友们随时在工区待命,处于高度战备状态;一旦集合的号子吹响,就是你在蹲茅房也必须提裤子走人呢!随时就得赶往抢修现场。中断线路延误火车通行是按分秒计算,确定事故级别的啊!
那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一帮铁路工人在修线路呢, 看到了吧,一个个穿的就像要饭的,整天灰头土脸的估计找个媳妇都难!男人的调侃着。
什么要饭的!?他们那是累的!你去抢修现场体验一下试试。临时抢修大型机具无法展开,只能是人工操作肩扛手提的,一场恶仗下来骨头都散架了。临时休息一下谁还管他地上脏不脏呢!席地而坐,或躺或坐抓紧时间休息才是最要紧的。你懂啥啊!?他心里嘀咕着,厌恶地目光扫了了男人一眼。
这就是没有文化的结果,只能干这粗活累活。你可得好好管教咱们家宝贝,要不好好学习将来也就是这结局。男人继续和女人调侃着。
你咋知道他们没有文化!他压着心里火气。你了解吗!?他们不是没文化的大老粗,里面有国家交通大学一本高材生,有的职工还是国家级的作家会员和书法家,他们的文字刊登在各大报纸和刊物上。他们在工作中有些技术创新填补了咱们国家铁路技术上的空白!他像是和谁在吵架一样喊道。
男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哟!有不愤的了,你怎么就知道他们那么有本事,好像你就是个铁路工人似的。我就是和他们一样的铁路工人!他感到心脏快速的律动,脸上火辣辣的发烧,不知什时候汗水流过额头。这是一列空调车车厢里并不热。
哈哈哈!兄弟别逗了,你这么文弱的小身板儿抬得起枕木吗!?还说自己是铁路的职工!你哄鬼去吧!你看看人家那些哥们,各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男人放肆的笑道。
我!我····我曾经是一名铁路职工,才辞职了。他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支吾着。
原来你是一个逃兵啊!哪还能算他们的一员吗!?
是啊!我还算他们中的一员吗!?他感觉血一下子涌到头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