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讲:惊蛰阴雨,谷米贱。我开始并不了解其中含义,从字面理解以为是惊蛰阴雨就是要闹荒年呢;后来询问年近九旬的老父亲,老人家解释说:惊蛰阴雨,喻示着近年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田里不管种什么都会有好收成,谷米多得都没人要了,它们的价格自然就贱(便宜)了。
听了父亲的讲解,我心中压抑的那片阴云豁然开朗。何况今年的华北地区在惊蛰到来前夜就开始雨加雪了,直到当天的下午呢。说它是雪也不算是雪,因为飘在空中纷纷扬扬,可落在地上转瞬就融化成雨水浸润脚下的土地了。
时令刚跨进三月的门槛没几天,天空中飘洒起雨雪,可丝毫没有寒意。略带湿意的微风吹到脸颊上只是有些凉凉的。难怪古诗人描写此时节"抚面不寒杨柳风"呢。诚不欺我!
随着天空中乌云散去,周围景致渐渐明朗起来。楼下的玉兰树仿佛有些迫不及待了,毛茸茸的芽苞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缝隙。玉兰花淡绿中略显白嫩的蓓蕾依稀可见。一个个就像刚睡醒的宝宝,睁开惺忪的眼睛透过狭小的缝隙向四周张望,窥视这个被雨水洗涤一新的世界。
如果你有空闭可以沿着马路向城外走走。信步来到河边是你踩春踏青的首选。冬天封锁河面的厚冰都消失不见了,转而换成了层层涟漪。清澈见底的河面上不时跳起一两条叫"小麦穗"的鱼儿,下落时溅起几朵小水花儿。栖息在河中小岛上的几只绿颈鸭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拍着翅膀冲过来,一猛子扎下去,丝毫没有了往日一步三摇的绅士风度。待它们钻出水面嘴里叼着小鱼儿神气地歪着头向自己的配偶邀功。没有抓到鱼儿的伙伴儿嘴里却不闲着。呷!呷!追着前面那只鸭子的屁股嚷嚷着,吵闹着,像是在告诉大家伙儿这条鱼儿是我先发现的让对方得了手。可是等在沙岛上的母鸭哪会管这些呢?一伸脖接过公鸭送过来的小鱼儿就仰头吞下了。母鸭吃完小鱼儿还会用它硬硬的喙帮公鸭梳理一下因下水显得凌乱的羽毛。这时那只抓到鱼的公鸭更是得意万分,回头向刚才抗议的另一只公鸭呷呷地炫耀着。那只情场失意的公鸭只好把头一低灰头土脸地游到别处去了。
堤坝上柳树的枝条比一往更柔软了些许,在轻风中摇曳,倒影在水中一起一伏的。远远望去像一位身著浅色裙装的少女立在堤坝上想着心事顾影自怜。
远处的白杨林色彩明快起来。一棵棵直立着就像士兵站立在队列里。即使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肩头,它们依然保持着整齐得队形。或许是它们的吵闹声打扰了周围的"居民",两只灰喜鹊尖叫了几声,拍着翅膀冲过来。当面对比自己强悍不少的灰喜鹊时,麻雀们很有自知之明,只听轰得一声转眼做鸟兽散了。
河流之左是去年秋分时节种的过冬小麦。你站在华北大平原上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像一幅粉彩画铺展开来。让你不得不万般感慨:这片肥沃的土地养育了多少慷慨忠义的燕赵儿女!荆轲当年去长安刺秦时"督亢图"里绘就的就是这一方土地。土地有多肥?我来告诉你:以前在生产队时亩产小麦八九百斤,后来承包到户,再加上各种化肥加持亩产一千一二斤不是问题。谁家蒸白面馍没等掀锅盖呢,你就能在巷子那头闻到巷子这头的麦香!
蹲下身,看一眼返青的麦苗,一棵棵舒展着墨绿色的叶子攒足了劲,仿佛只要听到一声春雷响起就向上齐刷刷地窜个儿了。
河之右是一片晾地,只所以叫晾地是现在地里还没有耕作撒种子,而是通过晾来调整土地的墒情和肥力,以方便主人家根据个人或市场需要择机而定耕种合适的农作物。肥沃的土地没有庄稼,那便成了各种小草的天下。铁锈色的荠菜叶已经有巴掌大小了,拔一棵锯齿状的叶子脆生生的。如果你采一些回家摘好洗净剁成馅,捏一顿荠菜饺子,包准儿你的家人乐得合不拢嘴。麦蒿也不甘示弱,抓住机会占领地盘。仿佛谁要不拿它当盘菜,它就和谁没完。
直起腰身抬头看看地边上的几株杏树,枝条经过夜雨滋润,一个个花苞嘟起粉色的小嘴,有几丝娇羞,也有几丝调皮,像邻家十六七的小妹妹,而挂在枝头上的雨珠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亮灵动而含蓄。
田野里到处是一些不知明的小草悄悄探出头来。有淡绿,有鹅黄,有铁锈,不管是什么颜色都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萌动的精气神。让人在这万物萌动的三月多了一些安全感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