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月初八,街上或超市陆续的卖年糕的比以往多起来。品相不错,一层红豆一层糯米,再来一层大枣,层层叠叠有数层之多;一片片的陈列在展柜里,可谓层层甜蜜,年年登高。如今是工业化进程了,连季节性食品都是规模化生产,每当拿起这美味——年糕,总感觉少了些许味道。
记得小时候,只要一过腊八节,母亲就会张罗着把簸箕、笤帚、罗、罗床等家具儿什么的找齐备。选一个天气晴朗无风的好日子,开始淘洗粘高粱米(一种红高粱,粘糯香甜,只是色泽不像南方的糯米那样白皙)。这时候打两桶清水把去壳的高粱米浸洗一下,晾在一个大藤条编制的长条箩筐里。就此我曾问过母亲,为啥洗完又要晾呢。母亲说:主要是让米浸潮了好上碾台碾压。太干了,高粱米在碾台上不容易碾成面,费工费时;好容易碾成的面一旦起风,就会吹得到处都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些备齐了,借东风的事非我莫属,那就是占碾台排队。在老家的那个村庄每个生产队都有一座碾台,我们村总共有十二个生产队也就有十二座碾台。一进腊月大家都准备着过年的各种食品,碾台成了最繁忙的用具。村里人很朴实,不管是哪个生产队的哪座碾台,只要你起得早把自己家的碾米家具儿放在碾台上就没人再去动它,直到你一粒粒高粱米变碾完成高粱面收拾利索,第二家才会往碾台撒米套牲口。有时候怕自己来不及或是两家关系好,也有帮着一起过过罗的。关于罗和罗床的使用那可是一门学问,一会我们在下面的段落单独讲。
当时我们家是有一头小毛驴的,在那时这可是重要的家庭财产和劳动力。这时你就看吧,大孩子牵着牲口,小孩子在车前车后瞎忙乎,妇人则坐在排子车上扶持着各种使唤用具。可谓浩浩荡荡,再添上几声毛驴高亢的叫声,简直就像打仗一样热闹极了。
用牲口拉碾子之前是要用一块儿布把驴眼蒙上的。据老人们讲:其一,是防止牲口看见高粱米偷吃:其二,如果不蒙上眼睛转不了多久牲口就会晕倒。收拾停当,把高粱米均匀地铺在碾台上,在一声吆喝声中碌碡开始碾压碾道上的高粱米。这其中是有技术要求的,在吆喝牲口的时候用提前准备好的笤帚把碌碡蹬碾到碾道边缘的碎米向里边扫。并不时拿东西铲下依附在碌碡上面的高粱米的碎屑。牲口一圈圈的转着,偶尔翻大鼻孔嗅着高粱米的香味打个响鼻。突然一声鞭炮在附近炸响,惊吓了在碾台上劳作的人们,牲口也止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原来这时小孩子们已经没有事儿干了,拿出小鞭炮点燃,闹出了动静,在妇人的斥责声中跑远了。
碾台上的高粱米越来越碎了。大孩子或是帮忙的邻居拿簸箕搓起一些碎米来到妇人身边,妇人早已支起罗床准备就绪;在簸箕里的碎米均匀下泄流淌的时候,一手扶住罗床,一手飞快的前后摆动,细细的面儿经过小小的罗眼儿飘洒在大大的笸箩里,而后再把残留在罗里面较大的颗粒倒回碾台继续碾压。周而复始,乐此不疲。使用罗床的技巧一般人很难掌握,前后摆动劲儿不能大,劲儿大了会把罗里面的碎米荡出来搅合在笸箩的面儿里。劲儿太小又无法使已成碎末的高粱米快速地落下。在前后摆动的同时又要转动手中的罗按顺时针方向缓慢转动,相当于三百六十度的运动。一边劳作着一边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希望;间或说说谁家的姑娘和谁家小子订了亲等家长里短。
从中午一般会忙到下午三四点,打扫战场就该收兵回营了。接下来该选大枣,泡小红豆要蒸年糕了。黄昏时分炊烟袅袅里飘逸着年糕独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