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仁

小山村太小了，不过几十户人家。如果你从这个村口点上一支烟走到那个村口保证你夹在指头上的烟卷还剩半截。现在年轻人都进城打工了，村里只留下一些老老少少。大家除了农忙时打理一下那几分贫瘠的山地，大多时候都围坐在村口的老碾台边上扯闲篇。

整个村子只有高五爷是个例外，他总是和别人格格不如。这不，高五爷又坐在村口的碾台上不紧不慢地砸着从山上捡下来杏核。他干砸杏核这行当可不是一时半晌了。只要山上有，他就会背着荆条筐去杏树下面捡回来。一年四季除非下雨下雪实在无法进山。背回或多或少的杏核在碾台上一摊，拿着他特制的一把石头锤子一下一下地砸裂杏核取出红杏仁。

红杏仁之所以叫红杏仁，是因为冀北燕山山脉里的山杏杏仁上有一层红色的胞衣。当你剥出包裹着红胞衣的白嫩仁肉，在炉火上烤熟捡一粒放在嘴里咀嚼保管你唇齿留香。所以每当周末城里人进小山村来登山都会找高五爷买一些，顺便捎带回家送给亲友当零食。

偶尔有人问高五爷为啥总是没完没了地砸红杏仁，这东西能值几个钱？

高五爷依然不紧不慢地砸着杏核，甚至眼皮儿也不抬一下，说：“咱这山上全是这呢。谁稀罕这东西。”

大多数人听高五爷唠叨这几句，也就是呵呵笑笑，谁也没有真听到心里去。就是！漫山遍野的杏核能值几个子？有那工夫还不如打几把扑克牌，摸几圈麻将呢。

大家依然故我，坐在老碾台边上打扑克或者打麻将。高五爷依然不急不慢地砸着杏核捡红杏仁。

直到有一天，一辆小货车停在高五爷家门口，装红杏仁的麻袋把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那个小老板模样的人拿出厚厚一叠钞票毫不犹豫地塞进高五爷的手里。大家才恍然大悟。感情这没人要的杏核真能卖钱呀？！

“看那一叠钱得厚度，估计得有八千吧？”李三婶看着拿着钱走进院子的高五爷揣测道。

“什么八千呀？我看得有一万多！”王三伯扔掉手里的烟头，干咽了一下唾沫。

“你说这高五爷没儿没女的，一个老光棍儿，这几年得挣了多少钱呀？！”有人言语上对高五爷提出质疑。

都知道杏核值钱了。上山的人自然就多了。先是把村子周边的杏树下的杏核捡完了，然后人们就扩大范围到山里边去捡，再然后到更远的地方去捡。

捡杏核的人多了，存在大家手里的杏核也就多了。小老板每来一次就会压低一些价钱。高五爷曾站在老碾台上劝导大家别着急出手。咱这红杏仁可是纯天然的山货，不仅是餐桌上的一道美味，更有很大得药用价值。可是没人听高五爷的劝告，小老板压价越低大家越急于出手。原本一麻袋可以买一百多块钱，现在也就打几十块钱了。而且那个精明的小老板不是压低价格，就是挑三拣四。要不就咋咋呼呼说现在行情不好，买卖不好做。

突然人们发现高五爷不再在碾台上砸杏核了。他在家门口竖起一块大牌子：高价收购红杏仁。小老板出价一麻袋一百五，高五爷就二百收购。

乖乖！一麻袋就差五十元呢！周边的村子里的乡亲也到他这来卖红杏仁。气得那个小老板直瞪眼，想不收开空车回去，又感觉不划算。只好低声下气从高五爷手里收购，毕竟城里需求很大呀。

倒来倒去，高五爷有挣了不少钞票。又惹得村里的人们开始议论高五爷得是是非非。有人估计高五爷这几年怎么也得攒了二三十万。有人猜测高五爷是想给无儿无女的自己留条后路。可高五爷像没听见，依然该干啥干啥。

有一天，村里来了一支建筑队把老碾台旁那所破旧的小学推倒了，后面跟着好几辆拉着建筑材料的大汽车。没过多久，一座宽敞明亮的小学校建成了。新学校建成时县教育局长和乡长都来剪彩呢。小山村从来没有这样然闹过！

“高五爷，您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县里教育局长紧紧拉着高五爷的手不放。

“知道我为啥爱在老碾台这儿砸红杏仁吗？因为我就是想听孩子们的读书声。以前家里穷，咱吃过没上学得亏。”高五爷咧着嘴笑着，眼里却满是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