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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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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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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狗叫门墩儿

初中毕业,我就不再继续上学了。不是学习成绩不好,而是在村子里像我这样大的男孩子大多都不上学了。八十年代末,农村还没有实现机械化耕种,地里都是苦活和累活。男孩子在父母眼里总有使不完的劲儿。

秋闲的时候,听说一个堂叔家的母狗要生小狗,我欣喜若狂得跑去央求着要条小狗。两家虽说出了五服,但由于平时来往比较多,这个堂叔碍于我父母亲的情面答应给我挑选一只最好的小狼狗。

说是狼狗其实不知道和本地的土狗串了几辈儿了。可即使这样也无法阻挡我对这只小奶狗的喜爱。

那是个冬天,小奶狗刚满月。我是把它揣在怀里从堂叔家抱回家的。这小家伙儿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见底直直地望着我,不知道它是欣喜还是惶惑。它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吱吱的叫着,毛茸茸的四肢不停地乱蹬。

当时母亲并不赞成我养狗。她说我岁数小没有长性,自己都打理不好自己呢,哪还有心思照顾这只小奶狗恐怕到时候又是给她揽来一个麻烦罢了。再说,刚承包责任田家里的粮食并不富裕。母亲一再告诫我,这是个活物你既然抱回来就要养好它,不能祸害生命。

我软磨硬泡央求妈妈终于允许我养下它。于是这个小家伙整个冬天都趴在我的被窝里,我吃啥它肯定吃啥。甚至村里谁家结婚吃酒席我也会厚着脸皮向主家讨要一些骨头给它带回来。

斗转星移。这只小奶狗在我的悉心照料下三四个月俨然长成了一只肥壮的大狗。我之所以专门写文章写这只叫门墩儿的狗,大抵是它陪我走过了初入社会时的艰难时刻。因为它对我的亲近,因为他对我的忠诚,更因为它对我的那种依恋。

在它刚刚长成大狗能够看家护院的时候,我应征入伍当兵离开了家。在临行前的那夜,门墩儿仿佛知道我要远离家乡到远方。一整天偎在我的身边,时不时用嘴叼我的新军裤。呜呜的低鸣和哀怨的眼神像在对我说着什么。当时我满脑子对未来崭新的军旅生活充满憧憬,对它的表现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因为它总围在我身边转吓到来送别的女同学而叱责它,抬脚把它踢到了一边。门墩儿夹着尾巴低鸣着跑到院落的一角看着农家小院来来往往的人们。那天狗食盆里的狗食始终是满满,以至于我怀疑有很多人对门墩儿进行了投喂。

当我穿着崭新的军装背起背包坐上开往乡里的拖拉机时,门墩儿竟然挣脱了拴绑着它那根手指粗的绳子像一个马上要离开亲人的孩子。它的叫声充满了不舍和哀鸣在一路烟尘中渐渐隐去。

在部队的时候向家里写信也总会提起门墩儿。父亲好像知道我的心事,也是事无巨细地给我讲门墩儿怎么听话,如何在粮仓里帮着那只叫锁袢儿的懒猫抓老鼠。有时候我也会和战友们讲起我的门墩儿和我的故事,每每这时候大家也是一脸理解的笑容。

转眼当兵三年,部队批准我可以探家了。我想给家人一个惊喜,所以就没有通知家人接站。我背着行囊走进村口一路和路遇的乡亲们打着招呼。我刚拐进胡同口就听到一阵阵熟悉的犬吠声。那叫声里居然能听到一种兴奋的因子,那么响亮,那么浑厚。就在我疾步向家里走的时候,一条黑影窜过来想我身上扑。这下可把我吓坏了!还没进家门要被别人家的狗咬伤了那不成了笑话?!我刚要放下行囊去拿脚下的木棍或者砖头驱赶这只不知好歹的大狗。

“别打它,那是门墩!”远处却传来老父亲的吆喝声。原来是我养的门墩儿在院子里就嗅到了我的气息,它兴奋地叫着跳着,挣断了栓绑它的绳索跑出来迎接我了。父亲走到我身边气喘嘘嘘地说:“我以为这家伙疯了,又跳又叫的,看来它知道你回来了。”

在假期的十几天里,门墩儿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我会和它一起去梨园或者河套里去玩儿。它就像一个孩子兴奋地跑开又风风火火的跑回身边,有时因为跑得太快冲到我身边又停不住脚步,为了不伤到我,它自己只好跌一串儿跟斗。而后,站起身晃动着身子抖去毛上沾染的灰尘又蹲坐在我身边用乖巧地眼神看着我,期待着我的抚摸。

可惜!在我回部队的第二个月,父亲来信说:那门墩儿死了,病死了。你回部队之后门墩儿好几天不吃不喝。胡同里有人经过它总是会不分事宜地突然从狗窝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狂叫,有时候没人理它就在地上趴着,即使家里进来一个陌生人它也眼皮也不抬一下,更别说看家护院了。

看完父亲的来信,我眼角模糊鼻子泛起些许酸意。我养了门墩儿才几个月,三年之后它却还记得我的体味,识得我的音息。挣断手指粗的绳索跑出家门去接我。那需要多大的力量,那该有多疼啊!可惜,重情重义的门墩儿走了。

从此,我也不再养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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