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石痴

人与大自然有着天生的情感联系，山石是大自然的骨架，赋予人类以骨气、精神和力量。奇石有一种灵性，奇石是大自然经历无数年的天然雕琢和洗炼而成，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具有天然性、唯一性、艺术性，具有科学价值、观赏价值、文化价值、精神价值，还可修身、静气、养神，石乃人天生的爱物。“石破天惊”形容文章、议论出奇惊人；“坚如磐石”比喻意志坚定，不可动摇；“石来运转”寓意“时来运转”，时机来了，好运将至。自古至今，中国石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当越来越多的人们将石头和字画、珠宝一样作为藏品，是百姓物质富裕之后，追求精神享受的美好现象。

爱石和藏石当有一些基本的知识。按照成因可以将岩石分为三大类：沉积岩、火成岩（花岗岩）和变质岩。我国岩石按其成分、色泽、花形和地理分布而分类多大达十几种，比如氟石、孔雀石、芙蓉石、木化石、黑韵母片石、蜡石、鱼鳞石、英石、菊花石、陕西户县石、龟纹石、吴壁石、昆山石、宣石、砂片石、千层石、鹅卵石。中国四大玉石为陕西蓝田玉（属于沉积岩）、新疆和田玉（大理石和岩浆接触的变质而成）、辽宁岫（xiu）玉（属于变质岩）、南阳独山玉（属于蚀变辉长岩）。中国最著名的四大奇石为东坡肉形石、岁月、小鸡出壳和中华神鹰。常见的藏石有四种：黄蜡石（黄龙玉）、陨石（陨星）、图文石（观赏类）和象形石（观赏类）。那么宝石呢？世界上五大名宝石排名，钻石、红宝石（鸽血红）、蓝宝石（含黄颜色的蓝宝石）、翡翠、猫眼石。我的朋友在家进门玄关处摆放一块玉石，金黄色的纹路酷似一棵发财树，寓意“吉祥发财”，我的书房摆放一块的圆盘型观赏石，盘中有六个圆圆的图样，朋友说此石乃袁大头金钱石，我当它是“团团圆圆”。

据说陕南镇安小县城大西沟里住着镇安玩石第一人，不仅玩的早，还做得规模大，名响镇安，也传到了西安，就是说他的石头被搬进西安市了。我出于好奇慕名而至，略一打听就找到了“吴大哥石艺坊”的宅院，它位于大西沟里移民搬迁点对面的大坎上，独处在开阔的小山沟里，没有汽车的喧嚣，好一个安宁闲适的地方，竹林、椿树、柳树和柏树高低错落，屋后是农田踏着台阶步入幽谷，伴随鸟语花香，胜似世外桃源。没想到吴大哥是我多年没有走动的娘家亲戚，他为我们让座沏茶，热情的接待，引导参观生产厂房和展厅。厂房内多是一些玉雕机、数控机等，这些设备投资十多万元。几间展厅摆满了整齐的博古架，陈列的全是奇石，有珍贵的木化石、蝴蝶石、肉石、镇安安山石、羊山石、木王山石、旬河石、乾佑河石，它们大多来自镇安河川。有的像花脸、有的像孔雀、有的类猿人头、有的像祥云、有的似仙女飞天、有的如神鹰、有的像钓翁、有的像贝壳，品类繁多，千姿百态，这里简直是天然奇石的宝藏，发挥我们所有的想象，令人精神愉悦，陶醉其中。为了这个石艺坊，他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投进去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捣弄这些宝贝，等待着心仪的有缘人。石头份量重不便托运，不忙的时候，他就经常亲自送货上门，并抬进屋帮人家选择合适的方位，祝福奇石新主人顺风顺水。与吴大哥细细攀谈，方知他的石艺坊使用自家房子，地处辟幽，多是熟人回头客，或者朋友介绍的。他说“这些石头大多是从大河里捡回来的，还有一些是朋友寄存转手的，我们是亲戚，多年不见了，我送你一件，你看上哪个拿哪个？”我从里屋转到外屋，从外屋又看到里屋，在一块肉形石前停下来琢磨良久，我看了看吴大哥，他眯着眼笑着说：“这个可不敢送你了，镇馆之宝，给你我就要喝西北风了！”我说：“我说家里石头有了，我想请个木雕。”眼睛就停在了木艺展柜的岩柏笔筒上，好精巧的一件器物，浅浅的纹路，淡淡的柏香，还有一只神奇的啄木鸟，鸟身与笔筒天然合一，海荣大哥说：“这个器物用了两天才凿出筒芯来，你们有缘，就让它伴你写出更多的好文章。”吴大哥很开心我来看他，对鼓励通过网络展销很认同，他执意要送我一件宝贝，我就选择了这个岩柏笔筒。虽然心爱那些奇石，我实在不忍心直接拿走，我常常打开手机看那些奇石照片，又常常在梦里遇到那些奇石。

大多人都有自己心爱的石头，要么在屋后的山上，要么在门前的河滩，要么守在村口，守在家门口，要么伏在案台边。似乎找到心爱的石头，就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找到希望的寄托。

西安城里“一城文化，半城神仙”，玩石头的人比石头多。但有一个人不一般，他就是著名作家贾平凹，他的著作产量巨大，他的书法作品价值不菲，他的绘画受人热捧，他收藏秦砖汉瓦、土罐，还收藏拴马桩、磨盘，但他酷爱石头，有一个狮子军。一半石头是朋友赠送或者自己捡的，一半是以字画换的，他非常喜欢的五块藏石红蛙、乌鸡、小鬼、珊瑚和胡琴。特别是这个胡琴，冥冥之中结缘。送琴之人也是爱石之人，平凹怕那人反悔，立即去家里取，到家时那人酒醒了，抱了石琴一边做弹奏动作一边狂歌，样子让人感动，就不忍心索要，但那人豪爽要送，说这是天意，是缘分。陕北的朋友送了平凹一个炕狮，炕狮是过去用来拴孩子在炕上的，炕狮可爱且有灵性。从此很多朋友送来狮子，不是讨书法就是换银子，平凹竟收藏了上千只，摆满了书房里里外外，西安城内文人雅士跟风收藏，掀起了关中、陕北狮子收藏热。平凹自是陶醉和得意，直到他收下一尊人面狮王，拜为“师将军”。自有了师将军，他反而内心踏实和安宁，没了燥气，也不再逢人夸耀。他说，人与石头确实是有缘分的，今日有缘了，不知几时缘尽，又归落谁手，好的石头就是这样与人产生着缘分，又被人辗转珍藏在世间的。作家与石，如书法家与砚台，如账房先生与算盘，如药师与碾槽，如摄影师与镜头，好像有了器物，就有灵感，就会大有作为。

去年夏天，我去南昌市有幸拜访了季崇武将军，见面是在八大山人梅湖的红石艺术馆。季崇武是从士兵成长为一位共和国将军，曾担任江西省军区副司令员，退休后他就“卸甲归石”了，革命的一腔热血感染了他，他把石头与红色革命文化完美融合，从寻石、赏石、读石、传石的过程中，全力注解和宣扬红色文化。每一件奇石都是鬼斧神工、形象逼真、惟妙惟肖，令人感叹不已，真切的感受了将军伟大的爱国爱党情怀，以及高超的艺术修养和境界。你看那些奇石珍品，象形石国旗、党徽、红军帽、八一、高举红旗向前进、开天辟地大斧头，强国强军石旗帜论“赶着党旗走”、军队论“党指挥枪”、陆军主战坦克、海军远洋巡洋舰、空军苏30、航空母舰辽宁号、火箭军洲际导弹、信息化远程雷达，景观石碧水丹山秀祖庭-“龙虎山”、红绿辉映的井冈山、景德镇古窑、世界候鸟天堂鄱阳湖、中国最美乡村江西婺源，文化石“上海”、上海石库门、文字石“心”。他把爱党、爱国、爱军的红色情怀通过石文化表达出来，免费向广大群众开放，成为著名的红色文化教育基地。季将军和夫人热情的招呼我这个从大西北远道而来的晚辈，安排专人讲解，随后又去了由军委副主席迟浩田题写的“将军艺术馆”。他待人非常祥和、仁慈，完全没有架势，令人十分敬佩，他说这个红石馆，就像一颗革命红心，是红色文化与广大人民群众链接的桥梁，既是陶冶情操，又是文化窗口。爱石是将军的情怀，可鉴将军赤心。

国家一级作家朱文杰曾发表长篇报告文学《老三届采访手记》、散文集《清平乐》、《老西安记忆》，著有诗集《灵石》、《梦石》和《朱文杰诗集》等。《梦石》发表时隔23年，朱老师将出版珍藏的诗集赠送于我，全篇42首诗歌，全部绕石成诗，非常难得。你听那“石罄”欲仙欲醉的飘然，几丝缱卷复活，浮起茸茸欲望，如驾梦帆……石头也具殷殷情肠。诗人借石罄表达了音乐的热爱和追求。你闻那“石鼓”空有鼓型，震撼人心的不是音响，凸凹出篆文，回声不绝于历史的瞳孔，敲击出心声，不曾长眠，华夏也有醒世之石鼓。石鼓文，是先秦时期的刻石文字，因其刻石外形似鼓而得名；此诗歌颂了宝鸡石鼓的价值和影响力。诗人笔触河之北、江之南，以石阅史，以石观今，以石抒情，以石寓意。借“桂林山水”、“赤壁怀古”、“黄山飞来石”、“太湖石”盛赞的祖国大好河山，借“神女峰遐想”、“望夫石”和“雨花石之恋”表达了诗人细腻的情感。诗集中写到石雕、石碑、石像、石窟、石佛、石壁、最后以抒情长诗“梦石”六十篇写的酣畅淋漓、惊心动魄，梦中石、石中梦，梦里梦外，如梦如幻。醉酒的石、拙笨的石、痴情的石、慈祥的石、疯狂的石、沉默的石、抗天的石、造反的石、火烧的石、寂寞的石、敬仰的石，以石的灵性悟透了人性，诗不能言之，石自言。诗人爱石，如一场场神奇而惊异的梦。

玩石，藏石，传石，写石，皆石痴，谁是第五个石痴？我们玩石，石头也在玩我们；我们收藏了石头，石头也收藏了我们；我们传扬石头，石头也传扬了我们；我们写石头，写的也是我们；我们欣赏石头，石头也在欣赏我们。石文化可不就是人文化嘛！但愿我等痴之有度，不要像卫懿公那样玩物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