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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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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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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次“雪山大地”的精神之路

《雪山大地》是一部近六十万字的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讲述了青海藏族地区游牧民族几十年来在汉族党政知识分子引领下,发生的生活方式变化,以及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命运转变和生态重塑等一些列山乡巨变。作家杨志军出生于青海,又生活于青海四十多年,耳濡目染了父亲、母亲和年青一代等,把一生都托付给青藏高原的故事,情节紧凑真实贴切,感情真挚厚重饱满,无私无畏的责任担当,其向善精神震撼心灵。精读著作一遍又一遍,总是让人热泪盈眶,感慨无限。

这部著作与《额尔古纳河右岸》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是写少数民族的生活巨变,都是写能歌善舞的民族,都采用了优美诗意的语言。这两部著作都是反映游牧民族独特的生活方式、虔诚的信仰和对自然的崇拜、依赖,以及面对社会现实变化所表现出来冲突、挑战、适应和成长。一个是写东北地区鄂温克族人,他们信奉萨满,与驯鹿相依为命搬迁、游猎,他们在寒天雪地、猛兽瘟疫、日寇侵略、文革阴云和现代文明挤压面前,表现出来的殊死抗争、万般无奈、爱恨情仇和不屈不挠精神。另一个是写西北地区藏汉两族人民团结互助走进新时代的故事;父亲白手开展小学和中学建设,普及教育,母亲到父亲工作的沁多草原治病救人,进入“生别离山”承担起救助麻风病人的职责。他们面对冤案、饥荒、疾病、文革、生态破坏、与世与亲人隔离等冲击和影响,以及进入改革开放,发展商品经济,进入城市生活,反映了草原人民解决问题、建设新草原文明的奉献精神。

使命是战胜一切的法宝,仁慈是坚守的源泉。科长父亲到沁多草原蹲点了解牧民的情况,和部落世袭头人转变而来的公社主任角巴结下不解之缘,从此有了藏族人的名字强巴。强巴住在角巴曾经的下人桑杰家里,桑杰的妻子赛毛在一次洪流中为救强巴而被大水卷走。强巴将桑杰的儿子才让带回西宁寻医救治。“我“和才让从此成为难分难舍的兄弟。父亲被提拔为代理副县长,却因瘟牛肉事件和解救角巴等而被免职,父亲选择担任校长。此时,整个沁多县没有一所学校,他想办一所学校让所有的孩子都来上学。办学校困难重重,没有校舍、没有食物、没有黑板、没有老师、更没有学生,角巴和他的女婿、新上任的公社主任桑杰给予了强有了的支持。不仅把学校办了起来,还把处在特殊年代饱受食物困扰的州办保育院迁到了沁多县,强巴办学办得大名鼎鼎,得到了全体牧人的拥护。随后母亲苗医生也来到了沁多县开启了草原治病救人的生涯。强巴因为才让州长的报告引来调查再次被免职,当起了小卖部的售货员。一个独立于地球的地方,一个离人间越来越远的地方就是生别离山,一个麻风病人的独立领地,一个被遗弃的地方。一旦进入生离别山的人,就不能出来了,一旦出来就没有来世,就是一个永远失去雪山大地关照的孤魂野鬼,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地狱。苗医生却在父亲支持下在生离别山建起了医疗所。父亲和母亲的举动引起了才让州长的强烈不满。母亲逃进生离别山医疗所,父亲被定罪投机倒把,相关人员统统落网法办。几年后父亲和桑杰释放出来,公家已经不再限制,他们开始做起了牲畜贸易,钱往自己包里存,此事让角巴、母亲和牧人各方不能理解和支持。此时的西宁市商业氛围已经十分浓厚,无数的人民币在哗哗作响。而牧人守旧,不知道钱的意义,把牲畜当作唯一的财富,不肯出售牛羊。在组织召开的牧业大会之后,父亲被警察带进派出所,但他是一个有营业执照的人,根本不怕,他公开反对盲目提高增产率和存栏率,他知道草原已经不堪重负,牲畜已经泛滥的恶果。经过各种各样的促销,一场赛马会后,沁多贸易给草原带来了很多改变,通过说服牧人出售牲畜以减缓对草场的冲击,也让牧人对钱有了新的认识。母亲在生离别山感染上了麻风病,她一边治疗自己一边治疗麻风病人。强巴配合州长老才让种植牧草失败告终,差点在一场雨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挽救草场艰巨的任务正等待着他,他要重新面对这个挑战。经省委的决定和州人大的选举,他被任命为牧马场副厂长、阿尼玛卿州的副州长、州委副书记,他再次奔忙起来。随后在沁多成了安置牧民的集中地,一个现代城市逐渐建设起来,和所有城市一样,正在成为原野中心,当地人向往的地方,直到把州府“迁都”到沁多。后来,丹玛久尼自然保护区也建立了起来。母亲因感染麻风病走了,两年后父亲也走了。父亲生前说:“我在心里敬畏雪山大地,跟朝拜是一个样子的,所以不光是今天,我时时刻刻都在朝拜,说到底,工作就是朝拜,需要虔诚,还需要一丝不苟。”后来,角巴也把生命留在了野马雪山,换来五十户牧人再次回到沁多城。美国留学归来的青年才让,是被父亲召唤回来的,在一个黎明猝死在办公室里,死在第一批大面积大棚式高原蔬菜基地和优质牧草基地建成之时。他们都为雪山大地奉献了真情,献出了生命,毫无私心杂念。

以诚待人,以信处事,以心交心,以善良和信仰驱动强烈的使命,以雪山大地的召唤书写着时代的巨变。父亲是一名汉人,通过改名、深入基层,和牧人有了深度的融合,有了生死之交,有了血浓于水的交往,为各项事业的开展筑牢了根基,得到牧人不遗余力的支持。深耕教育事业,让牧人的成长影响牧人;改变医疗条件,挽救遗忘的角落;引领牧人共同解决牧业的矛盾,从而也改变了世代游牧的不稳定生活。在父亲、母亲、角巴、桑杰的影响下,年轻一代江洋、才让、央金、梅朵茁壮成长,挑起教育、医疗和环境保护、城市建设发展的大梁。有为就有位,父亲的事业跌入谷底,又被重新认识和定位,担当起更重要的职位,为牧区的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些都是基于他在基层伟大的创举,基于他实实在在的为牧民解决实际问题,给牧区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和影响。父亲和母亲在不同领域承受了非常严峻的考验,展现了基层工作者不屈不饶勇气和精神。

一个有信仰的民族,有真挚朴实的本质,还有强烈炙热的情感,能把生死看通看透。每一位亲人的离开,他们的表现表面上令人费解,但真挚的情感非常伟大!赛毛被洪水冲走之后,桑杰没有哭,也不让孩子们哭。这是因为活人的眼泪会滞留灵魂远去的脚步,就像被酥油粘住了羊毛,被水打湿了翅膀。直到一个星期后,父亲蹲点结束,想着为自己而死的赛毛,忍不住抽泣了一声。桑杰也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招手,“孩子们,你们也过来,想哭就哭吧,你们的阿妈走啦。”他们朝着低洼地扑通一声跪下了,全家人包括父亲,再也克制不住隐忍了,呜呜的哭声爆响而起。角巴看他们哭一天也哭不够的样子说:“要哭的话,藏族人的眼泪多得没有升量,野马河算什么,黄河算什么?人活着,没有不可怜的下场,今天这个死,明天那个死,一辈子不够哭的。”角巴妻子姜毛帮父亲照看学生们的生活,在离开学校回家途中被狼吃掉。父亲一个多星期后去见角巴,被角巴拦在门外要求一起去找香萨主任,路上他神秘的告诉父亲:“这件事对我不好,对姜毛好,好得很。姜毛很早以前对我说,她前世是一只老虎,咬死过很多狼,今生是要还账的,还了账,来世她就是人堆里的尖子,还不了账,来世她就是一只准备喂狼的羊。”原来角巴已经知道妻子的死讯,还挖空心思想好了安慰父亲的办法。其实角巴已经彻夜哭泣了好些日子了,女儿卓玛悲痛欲绝,把肚里的孩子都哭掉了。流产是不吉祥的,七天之内必须回避所有的亲人,父亲虽然不是外人,但角巴总觉得自己只可以给人以愉悦,不能让人家分担灾难和忧愁。母亲去世了,我们没有哭,不想用眼泪泡湿自己,泡塌远远近近的雪山,淹没如此美丽的草原。甚至,继承母亲事业的梅朵还微笑着,仿佛说:这里不需要哭声,请用你们的笑容,为苗苗阿妈送行和祭奠。母亲的去世并没有影响父亲的操劳,或者说影响是相反的,他需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才可以在悲伤袭来时躲开它的伤害。仅仅两年过后,父亲也走了,父亲不要人去看他。我们把消息告诉了所有的亲友,亲友们都说了一声扎西德勒。湿漉漉的扎西德勒,永远说不够的扎西德勒,伴随着父亲的身影,远远地去了。父亲最后的一句话是:“不要再送我回去,也不要让人来看我,就让我安安静静躺在雪山大地的怀抱里吧,你看,身边的野马滩草原这么绿,面前的野马雪山那么白,再没有比这里更干净更吉祥的地方啦,扎西德勒。”父亲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居住在城市里的牧民,每周都有特殊的聚会,他们围着小区转楼祈福,他们默默念颂的祈福真言不仅仅是“唵嘛呢叭咪吽”,还有“强巴啦甲木萨”。

我因工作和旅行多次去过青海,但从没有深入接触过藏族的朋友或者藏族人的生活。我对藏族人的深刻了解和理解来自著作《仓央嘉措》《尘埃落定》和《雪山大地》等,看一部著作,就走了一次雪山大地,就感受了一次精神的洗礼。

善良是歌之本,豪迈是舞之源。“藏族人是能歌善舞的民族,一旦进入歌舞的境界,失掉的血气、藏起的精神就源源而来了,藏族人也许是一个适应能力最强的民族,他们所能适应的,是人的全部。”沁多草原三代人用辛勤的汗水和生命的奉献,引领当地人们改变和创造了美好的生活方式,在雪山大地播撒了雨露和种子,也播撒进了人们的心里,幸福的生活之花,绽放在这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心中,年年月月都在绽放。生活是修行,工作也是修行,工作是朝拜,需要虔诚。工作不仅带来物质上的满足,还能提升个人的精神境界,使人在工作中找到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如果你对生活感到迷茫,对工作感到困惑,就请你走一走“雪山大地”的精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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