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汶朗行
高 健
“簌簌无风花自亸”,这是描写暮春花谢的诗句,暮春时段落花是古诗词常写之景。然而,我却正好选择暮春之时走进广东省怀集县汶朗镇开启赏花观景之行。
早些年,曾有文友告诉我说汶朗镇东隅云梯岭有一条古道,古道旁有奇花,名“禾雀花”。今年暮春的一天,我终于找到机会来了一趟汶朗行。
云梯岭北倚雪山顶,西连风洞小瀑布,东接旱塘坳,南临汶塘洞。自古以来,这条云梯岭山道都是南来北往客商的必经之路,也是汶朗人旧时前往洽水赶集的首选路径。
时値久雨初晴,气候宜人,鸟鸣虫唱,草长莺飞。我和文友仕清等四人一起驱车前往原怀集监狱东南侧的山脚下,然后往云梯古道走去。山坡上,草木青翠,新芽绽绿;山溪涧,野花竞放,树影婆娑。一路上,目光所及之处的树木、野花、野草都沐浴在灼灼日光之下,凝翠堆绿。
同行的友人每当发现一种花,要么惊呼,要么拿出手机拍照。而我此次登岭的目的就是观赏禾雀花,因此我根本无暇顾及那些诸如山棯花、金银花之类的常见山花,我一个劲地行走在石头满布、凹凸不平的崎岖山径上,一味地搜寻着禾雀花的踪影。
当我们到达云梯古道二步桥路段时,已是上午十时许。虽然阳光普照,但在群山环抱、云蒸雾腾的崇山峻岭中,根根翠绿的草尖、片片脉络清晰的树叶上依然垂挂着一嘟噜,一嘟噜晶莹的露珠,不时闪烁着丝丝光线,酷似美女们的一双双灵动的眼眸。
我的脚步在二步桥上停了下来,侧耳聆听着桥下潺潺流水声,四处张望。忽然,我隐隐约约看到前方山坡路旁有酷似鸟雀的花串。疾步前行,约莫到了那个位置时,我却无法看到那花了,因为茂密的林丛挡住了我的视线。
“喂,上来吧。我好像发现了禾雀花。”我呼喊同行友人道。
我们的目光都在极力找寻,但依然无果。我又领着他们折返到二步桥的位置,指着右前方说:“就是那棵树,你们看看。”
我们3个人都拿出手机,试图调至近焦拍下它的倩影,但是3部手机的远拍功能都让我们失望了,无法清晰地拍摄到花的容颜。于是,我们再次走上山坡,当地的友人首当其冲,钻进林丛,过了好一阵子,他从林丛里发出微弱的话音:“好像是禾雀花呀!”话音未落,我就扒开树丛下的藤蔓、杂草,跟着他的路径也狂蟒地钻进去。
几经周折,我们终于寻觅到了禾雀花的踪影。我半屈着身子透过树林的缝隙,如饥似渴地窥探着,模模糊糊地看到如禾雀大小的花朵,一串串挂于树间,绵连不断。每串二三十朵,由一青绿色小藤串连,酷似数十只禾雀栖息于林中浓荫下。
因为那根禾雀花藤攀附在山溪旁的一棵树上,由于我们所站位置是一处陡峭的崖壁,无法下探,只可远眺而不可近观之。好不情愿钻出林丛,因为我们根本没有酣畅淋漓地观赏,只算是“偷窥”了几下。
当我钻出林丛时,已是汗流浃背,还发现我的左手被划破了几道血痕。我一边捂着受伤的手,一边喘着气。同行的当地友人问:“我们还往上爬吗?”这时,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心领神会的我摇摇头说:“算了吧,我们还是下山去吧。”我选择了踟蹰不前,唯有望梯兴叹,败兴而归,既没有尽情地观赏禾雀花,也没有领略到云梯古道的全貌,留下了些许的遗憾。
下山的路上,当地友人向我讲述着这条云梯古道的过去:从山脚算起到洽水有7公里的路程,行人络绎不绝,见证了旧时两地商贸的繁荣,山顶上还建有风雨亭......
记得文友罗天兴有文记述:为了方便行人观景歇息,明末清初,邑人在云梯岭顶端建起了一座风雨亭,亭前石柱书有赞美云岭风光的诗联,亭内墙壁绘有各式各样的花鸟彩画。行人和货郎到达此亭既能品尝清香的山茶以解渴,又能喝上白米粥以充饥,还有唱小曲、讲故事的民间艺人助兴,使得僻静的深山小道别有一番情趣。
走到了山脚,我扭头眺望可望而未及的云梯岭山顶,脑海中闪现旧时繁忙的云梯古道臆想的画面。
中午时分,友人又驱车载着我走进了位于X426县道旁的大汶村。车子停在了村前新建成的文体广场,下了车,眼前的乡村新貌和田园风光让我惊喜不已。
坐北向南的村居前方生长着七八棵二三百年树龄粗壮、挺拔的龙眼树,最大的几棵树底部胸径达90厘米以上。这里的龙眼树正开着淡黄色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龙眼树上的花招来了蝴蝶、蜜蜂,它们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翩翩起舞。这时我真正体悟到了“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的真谛。
大汶村世居着邓、黎、莫氏共500余人,其中邓姓人口居多。邓氏宗堂建于村的中央,前方有一个面积近4000平方米的池塘。宗堂门口前有一口方型大水井,井底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泉眼,源源不断喷涌着泉水,清冽的泉水涌溢进池塘里。池塘清澈见底,碧绿无暇,一阵微风吹来,水面上就荡起微波,仿佛是池塘在微笑。成群的鱼儿在池塘里自自在在地遨游,一旦有人往池塘里扔下鱼食,四面八方的鱼儿都急忙游过来争抢,更是趣味横生。
村人说,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这口鱼塘是村集体放养鱼类的,这里养殖的鱼味道鲜美。每年冬至,就是干塘捉鱼的日子。当天,大汶村每户人家都会精心制作一道特色美食——鱼生,招待亲朋戚友,共享丰盛的“鱼宴”,畅享幸福的生活。
村人讲述,这口安装了围栏、四周铺设了栈道的池塘,不但滋养着池塘里的鱼虾,还滋润着村前近千亩的稻田庄稼。池塘水流出口处,有一棵树龄逾320年的大榕树。远远看去,它就像巨大的绿伞,又像一朵美丽的蘑菇。粗壮的古榕树,那一把一把的气根,一接触到地面又变成了一株株的树干,母树连同子树,蔓衍不休,独木成林,撒下数百平方米的树荫。这棵饱经沧桑的老榕树,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大汶村古老的故事。
游走在大汶村赏花观景,品读着这里的水井、老树和古韵,感受着时代新农村的气息,心旷神怡。据说,今天的村落在中国古代叫“里”,“里”由“田”和“土”组成,人类要定居必须“恃田而食,恃土而居。”《黄帝宅经》说,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有泉水,有土地,有草木,才有血脉、皮肉和毛发,才有了几千年的农耕文明。我很是钦佩大汶村邓氏先辈,他们于明朝洪武年间从南雄珠玑迁移至此,觅得此方风水宝地,繁衍生息,开基发族。
大汶,藏风得水,一方城池,永保安润。如今整饰一新、设施齐备的文体广场一带景观,便成为了这个村的形象“代言人”,是村民交流休闲的公共地带,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故乡地标,也是他们安放乡愁的永远空间。
蜜柚是汶朗镇享誉盛名的特产,于2015年成为了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在友人仕清的邀约下,我们又走进了位于汶朗村的蜜柚种植园。眼前是连绵不断且低矮的小山丘,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蜜柚树,犹如穿着绿军装的战士,从山腰间向山埇坳整齐矗立着。
走在柚子园的小道上,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聆听柚子园主讲述种植蜜柚的故事。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柚花开时光,有点自责的我穿行在柚子园中总是浮想联翩:我被柚花的香味包围着,笼罩着,透过我的鼻腔直至五脏六腑。站在蜜柚园的山顶上,一簇簇的柚花争香斗艳地展现我眼前,粉白色的花瓣如玉雕、似少女初展的芳颜。让我忍不住会去亲吻一下清秀的脸庞,鼻尖或许会沾少许的花粉,如同翩翩的蝴蝶王子一样,忘乎所有,只身沉醉在花和香的海洋里。我分明觉察到,花芯上的那层油,是青春期的油脂。是它们引来了无数的蜂蝶,千树琼花,碧波涟漪,成千上万的蜜蜂围拢在柚树花丛中,缠绵地嬉戏着,恩爱地劳作着……那情那景,飘飞的思绪也让我吟诗兴致大发:“橘柚垂华实,乃在深山侧”“橘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
“肚子不饿吗?我们走吧。”仕清的叫唤让我回过神来。
“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虽是错过了赏柚花最佳的时节,但我看到了正茁壮成长的柚子林,坚信一定可以静待“蒹葭淅沥含秋雾,橘柚玲珑透夕阳”的时光,还可以品尝到皮薄、肉脆、汁多、蜜味农郁的汶朗蜜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