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猫那些事

小时候，猫是我最要好的玩伴。从懂事那时起，我家就养着一只母猫。

“太奶奶，我们家的猫去哪儿啦？”每当放学回家，我总会寻找猫的踪迹。

“猫在睡觉呢。”曾祖母告诉我说，猫是白天睡大觉晚上捉老鼠的。

白天看到猫躲在“贵妃床”（旧时农家的长木高脚直背沙发）的一个角落里蒙头大睡，“喵~喵~！”我轻声地召唤猫。猫微睁惺忪的眼睛，钻进我的怀抱继续它的美梦。调皮的我趁它熟睡时就用手指触碰它的耳朵，萌萌的母猫就会发出一两声，似乎娇滴滴慢吞吞地跟我说：“干什么呀？我还没睡醒呢！”稍过一阵子，它站立起来，拱起身子伸伸懒腰，然后趴下温顺地伸出左前脚撩拨我的大腿，水汪汪的眼睛向我投以友善的目光，好像对我说：“想和我一起玩耍啦？”。接着，我便和它嬉戏、玩耍起来。无论怎样挑逗它，从来不发怒，在我面前总会释放出慈祥的母性。猫的美梦就这样总是让我给打破，但它并不会“憎恨”我。或许，我常常给它吃咸鱼骨头的缘故吧，这可算是那个年代猫的美味佳肴了。在那个年代只有逢圩期或节庆日，家里的餐桌上才会有荤菜。猫的食粮也一样寡淡，与主人一起甘于清贫，绝不会因嫌穷贪富而离家出走。那时的我已经感受到猫是懂人性的，也是人类最忠诚的动物之一。

孩提时的农家，谷物都堆放置在瓦房二层杉木板厢房（坊间称木板塱）里的谷物仓储存。为谷物不被老鼠耗是农家养猫的主要目的。一天夏夜里，我从客厅里隐隐约约看到猫在木板塱门口处伺机捉老鼠。只见棕灰色毛的母猫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侦探着谷仓周围的“敌情”。猖狂的老鼠并没有发现猫在忠诚地为主人驻守谷仓，如饥似渴的老鼠便鬼鬼祟祟地钻进盛满刚晒干稻谷的仓里。机灵的猫睁大亮闪闪的眼睛像闪电似的飞扑过去，老鼠被追得丧魄落魂，厄运无以逃脱，猫将老鼠紧紧地压在爪下，然后张开大大的嘴巴，用尖锐如锥的牙齿和粗糙且带倒刺的舌面，毫不留情地把老鼠撕成碎片吃掉了。随后，既觅得美食又为主人“立功”的母猫跑到我身边“喵喵”地叫着，并提起前脚捋鼻子两旁长长的灰白胡子，那声音那神情好像在告诉我：“耗子被我捕到啦，真美味，真美味啊！”

每当我跟猫玩耍的时候，经常仔细地观察其身体的每个部位、神情和举动。猫的脚掌生有肥厚而柔软的肉垫，走路悄然无声且屏息凝视，不致惊跑鼠类。脚趾末端生有锐利的钩爪，可以随意伸缩。这使它不但能在平地上疾走如飞，还能沿壁上房，爬树跳墙。猫可真是一只机警勇猛的猎鼠好手啊。

一天深夜，清晰地听到我家的猫在不远处撕心裂肺地叫嚷着，呻吟着，那声音持续了许久许久。我以为猫被其它动物欺负而受伤了。于是起床跑到母亲跟前说：“妈妈，起床吧，看看我们家的猫去。”

“知道啦，不用理会的。睡觉去。”母亲还未等我话音落下就应答道。不明真相的我只好作罢。

次日下午放学回到家里，欣然看到我家的大母猫在沙发上酣睡。从身躯和神情可窥，它安然无恙。我凑近它轻声地“喵喵喵”了几声。母猫四腿前后伸展，半仰着身子，伸出舌头舔舔两边嘴角，好像询问我说：“昨晚吵醒你啦？”

“你昨晚没事吧？”我既担心又好奇的口吻问道。

猫似乎并不想应答我，只是目露慈祥之光，嘴角微微上扬，继续睡觉发着属于它的美梦。

数月后，我家的母猫生下了五只小猫。再过一两个月后，调皮可爱的小猫慢慢长大了。

“太奶奶，他们都是来看看小猫后给一个利是你就走呢？他们捉起我们家的猫来回翻动身子是干什么的呀？”我就像刘姥姥进城——问了又问。

“利是作为小猫的订金，等猫儿长大会捉老鼠之后，他们才来把猫带回家。”曾祖母耐心地回答道。就这样四只小雌猫相继被邻村的人认购了。

一天大早，我家的四只小雌猫陆陆续续被邻村的人蒙住眼睛放进黑色布袋被带走了。“好养！好养！（意为健康长大）一定能成为捉老鼠能手的。”只见曾祖母接过他们各自给的利是后奉送一句祝福语。

那天，我总是闷闷不乐，最要好的小玩伴就这样被捉走了。那时的心情正如岩缝里的笋子——-憋出来的。

“母猫年纪大了，我们家也要再捉一只小猫回来。”小学即将毕业的一天放学回家时，曾祖母在我面前呢喃道。不久后，那只可爱、懂人性、忠诚老实且陪伴我度过童年时光的大母猫从此离开了我。

猫，是月光下的独行者，是农家谷物的守护者；猫，是阳光间的休闲者，是孩童们可亲可爱的玩伴。半个世纪过去了，如今我老家依然养有一只大母猫，只是与我并不那么亲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