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言

女人有怪癖，男人睡了，她才能睡。

男人不想睡，就移到另一个屋里。

女人感觉还是不行 ,隔着一个屋也不行，仿佛男人身上有照妖的光！那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幽蓝闪烁，是冥火！女人说：“关灯！早点睡吧！”

“我睡觉不睡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亏心事吗？”

女人叹口气：“我总怕你拿着刀投偷偷的溜道我身边……”

“胡扯！睡吧！”

女人深爱着男人，从结婚到现在。做饭洗衣，铺床盖被，收拾屋子，从不让男人上手。出门前给戴上帽子系上鞋带，回门扑打尘土脱衣摘帽，“亲爱的！”女人喊。柴米油盐酱醋茶，女人安排的井井有条；家里能卖钱的东西女人都收拢起来，然后，拉着小推车去卖给收破烂的。

三口之家，日子过得好好的，男人突然提出想搬家，说到另外一个城市换换心情。

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们匆匆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没有亲戚，没有同事，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这里的人。

男人似乎安稳了，像进了天堂，脸上渐渐的有了光泽。

然而，女人却憔悴下来，岂止憔悴，已经脸色青黑，像一块锈迹了的青铜板。经查，是肝硬化！

女儿很吃惊，说：好好的，无缘无故怎么会得这种病？才50来岁！

女人叹口气：这是报应吧！

男人四处给女人治病，大医院，小医院，偏方……上帝没有光顾女人，肚子已经腹水了，脸色已经由青铜变成了煤块！

于是，补蛋白，输血，抽水，家里二十多年的积蓄花光了。

好在女儿很出色，嫁了个好老公，有一份好工作，慢慢的补贴家用。

男人细心的照顾女人。

“喝点粥吧！”男人端着一小碗黄攸攸的小米粥，看着已经无力坐起来的女人。

女人镪起身子，喝了一口漂浮在米粒上的汤水。男人赶紧拿来一个枕头垫在女人背后。

女人又是叹气：“我这辈子，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只有……”女人不说了。

男人喂了女人一块咸菜，拍了拍女人的背：“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女人低头，又摇头。

“搬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你恨我吗？”男人问。

女人躺到了枕头上，关上了自己的天窗。

手机响了，是女儿的视频微信。

女人示意男人，镜头不要对准她。

男人就把手机镜头对准自己。

闺女见是爹，就喊着对妈说：“妈你怎么也怕见我啦？妈你爱我，爱我爸，为我们付出了一切，可你总是不愿见我们，真是奇怪了！妈你没有病，是你抑郁了，调整一下心情就好了！要想调整心情……”

女人痛苦的呻吟一声，男人把手机关了。

她可能真的快不行了，脸面浮肿，腹部隆起，躺着都上不来气。

男人插上氧气机，拥抱着她，使劲揉着她的合谷穴：“别紧张，没事！”

女人：“我快不行了！我死了，你再找个比我好的！”

“你不要管！找，还是不找，那是我的事！”

女人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气息也微弱，就要过去。突然，她那闭着的眼睛掉下来两颗珠子，这珠子剔透如玉洁的冰，这珠子虽然没有被阳光渲染却透出七色彩虹，这珠子似乎掉到男人身上的什么地方发出两声叮当叮当的脆响。女人吸满气，鼓足了胸，这力量终于会集到嘴唇，爆破出了千层地芯处的埋了万万年的化石：“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只有一件……我和俊杰……”

男人表情平淡，手却在微微的抖动，他舀了一勺奶，去喂给女人，奶洒在了女人高高的胸上。男人付下身，把头埋在山谷，努力的、费劲的想要扎到那千万层厚的地芯：“谢谢你！谢谢你！这种事，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告诉别人，更不可能告诉自己的男人！你是唯一！这说明你是爱我的，说明我在你心里是第一位的！”

“我只有一次！”

男人：“知道为什么搬家吗？”

女人使劲的喘气。

男人：“为了躲开你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心中的恶魔！”

女人喃喃的：“我就一次！”

“我知道！”男人脸色依然平淡，他说：“那一次，你疯魔似的非要穿裙子出去，我就知道要不好！你穿裙子是……是为了与杰方便……”

女人要坐起来。

男人扶住女人的背，另一只手抱着女人坐起来。

突然，女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打了男人一个耳光：“你知道我要出事，为什么不阻止我！”

男人置于真空之中，无了意识。

女人重重的摔在床上。

男人重新把女人抱起来：“这种女人一时丟心之事，我没有证据是绝对不会乱说的！如果错怪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自己接受不了自己！”

女人努力的睁开眼睛，去寻找陪伴自己半生却不相识的男人。

男人：“我始终相信你！本能与理智，本能是野兽，理智是先生！先生一定会战胜野兽！”

女人抱紧了男人：“我失败了！”

“我知道！”男人平淡回道：“你与别人怀孕了……却把我的安全套撕了一个洞！那一刻，我什么都知道了！”

女人睁开了眼，这一次真的睁开了，放出了一丝惊奇的鬼光！随后，眼皮吧嗒无力地掉下来。

男人：“我不会让你死！我就知道你会把一切告诉我！我信任你！我每天都在等这一天！因为你太清澈了，清澈的就像鱼缸里才换过的水！”

女人：“你应该拿刀，去找……”

“不！”男人：“我不会去找杰算账！我管不了他！他的女人才能管他！我只能管好我自己的女人！”

“不！”女人：“你拿刀，去了断我！”

“不！”男人抱紧了女人，把头再次埋入女人因为极速的喘气而一动一动高耸的乳间，他感觉只有那里才能埋葬自己：”不！我先死！就死在这里！”

女人撒开了两手，身子像广阔无垠的平原，两个乳峰就更加的突兀，像迎接着什么！

男人流泪了！

泪水弄湿了山谷，使空气陡然旋转变成了风，风夹带着泪变成了爆雨，撞击着山峰，冲刷着山谷，带走了枯枝败叶浮动的碎石，带走了寂寞寒冷和空旷！山，恢复了本来的峥嵘。

“我爱你！”男人说：“我每天都回忆我们的过去！不，是检点你对我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这里面百分之99都是爱，只有一个恶魔！让我把那恶魔吞了吧！吃到肚里，让胃酸把它消灭的无影无踪，然后变成粪便，送进下水道！”

女人流泪了，喘息急促起来，脸憋的青紫：“我要走了！到一个清净的、只有女人没有男人的世界，那里没有狼！”女人撒了手。

男人不知如何是好，急中突然俯下身，对着女人的耳朵说道：“其实，我和娟子……”

女人眼睛动了一下，裂出一道缝。

男人：那天，我把你和俊杰的情况告诉了俊杰的媳妇娟子……”

女人身子动了一下。

男人：”娟子突然搂住了我，她说……”

女人想坐起来：“她说什么？”

男人：“她……”

女人坐了起来：“她说什么？”

男人：“她说，我们也疯一次！这样就扯平了！不然，我们心理不平衡，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女人坐了起来，眼睛直盯着男人：“后来呢？”

男人松了口气，微微的笑。

女人站在了地上，指着男人问：“你怎么着了？”

男人喃喃道：“我说，不行！你太清澈了，清澈的就像鱼缸里才换过的水！”

女人低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石榴裙下，没有一个男人会活着出来！”

男人不置可否。

女人的病慢慢的好了，脸色由黑变黄，又由黄变红，像天空一朵泛着太阳光的轻轻的云。

太阳每天从东边出来，花儿照常盛开。

男人陪女人散步，看见了草丛中的几支地黄花，唢呐样的花朵节节攀升比赛似的绽放。

男人摘下一朵花说：”这地黄花，我老家叫老头喝酒，嘬这花管可甜了！”说着，把花柄叼在了嘴上。

女人说：“我们老家把这花儿叫蜜罐！”说着，也叼了一枝在嘴上。

两个人面对面，把花头对在一起。

女人：“告诉我，你和娟子做了什么？”

男人笑笑：“到我临终的那一天，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