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嘴……

医院核酸采样的铁棚子就在太阳下照着，里面的热气也在集结，核酸采样员护士宋晓莉穿着隔离服戴着防护罩仿佛在洗桑拿，她现在浑身炽热，手腕酸疼，但依然专注的手头的工作，她拿着咽拭子棉签温和地对窗外的被检测者:“张开嘴，啊……好！”采样完毕，她用消毒液消毒手指，然后喊:“下一位！张开嘴，啊……非常好！下一位！”

“这是第800位了！”坐在晓莉旁边临时调来负责拍照贴码的救护车司机牛牛对宋晓莉说。

晓莉舒展了一下手腕，望望窗外还不见尾的采核酸的人流:“接班的快来了吧？”

牛牛开玩笑道:“护士小姐们都累昏过去了！”

“别贫蛋！”小莉严肃道:“10个人一采样管，计数别错了！拭子装差了屋子，会酿成重大失误！现在，我可是你的组长！”

牛牛掀起了自己的防护镜，仔细看了看小莉的脸:“别逞能了，你脸都绿了！早上刚上岗时，你让人‘啊’时声音高亢温柔，几个小时下来，你让人‘啊’的声音像蚊子了！”

宋小莉“拍”地按下牛牛的防护镜:“在非脱卸区域不准脱卸防护服，这是规矩！”

牛牛耸耸肩，把一采管贴上条码递过给小莉:“按照一人一采一消毒的规定，你这几小时共抬了800次手臂，拿了800次消毒瓶，洗了1600次手……”

小莉把刚采好的一支咽拭子棉签垂直而又小心地放入采样管，对牛牛道:“哪来的1600？”

牛牛道:“一只手800次，2只手乘以2！”

“你不傻！”宋小莉就笑。

牛牛是急诊科救护车司机，小莉是急诊科的护士，俩人经常搭档出勤，日久天长两个未婚青年有了情愫，牛牛在拼命追着小莉，而小莉把自己化作了一片云，对牛牛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下岗了，牛牛拥着小莉回到了消毒区。消完毒，进了脱卸区，牛牛胖胖的身体穿着防护服像个大狗熊，臃肿笨拙，他还是赶紧灵巧的帮助小莉脱防护服，解腰带，拉拉链，掀防护帽，再将小莉的双手脱出，然后去脱小莉的胶鞋，一切都是那么轻车熟路。

小莉摸着牛牛的头，轻轻道:“你对女孩子都这样殷勤吗？”

牛牛回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对其他女孩子这样殷勤了？”

小莉听见这样智慧的回答，娇嗔道:“你就会耍嘴皮子！”

二人来到了生活区开始吃饭，盒饭已经凉了，牛牛用微波炉重新热好，狼吞虎咽起来。盒饭是米饭、红烧肉、冬瓜虾仁外加几片带鱼，牛牛把鱼刺择出把鱼肉送到小莉嘴里。

小莉嚼着鱼肉，头朝窗外望望道:“现在要是有瓶冰糖雪梨水该有多好！”

牛牛讨好道:“要不……我现在偷偷跑出去买2瓶去？”

“吃吧！”小莉把一块肥肉扔到牛牛的饭盒里:“你这人就是不遵守纪律，爱耍小聪明！”

牛牛道:“我才不聪明呢！我要是聪明，早到提着点心到你家去了！”

“到我家干什么？”

“见丈母娘啊！”牛牛道:“这疫情，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我天天在前线作战，这要是我哪天倒下了，丈母娘都没见过！”

小莉噗嗤笑了:“你想的美！我妈说了，不让我找油星子！”

“什么叫油星子？”

小莉:“就是司机！”

牛牛撇撇嘴:“司机有什么不好？”

小莉:“我妈说了，干司机的人都没文化，脾气暴躁，天天不着家……！”

“唉！”牛牛叹口气道:“你们女人呀，想法总是古怪！”

“你说什么？”

牛牛赶紧拿来杯子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小莉:“我是说呀……”突然，牛牛脸色欢喜起来:“你知道吗？你采核酸时叫人张嘴说‘啊’那个姿势很美！”

小莉:“瞎说！”

“真的！”牛牛陶醉的闭上了眼睛:“那时的你，张开了小嘴，那个‘啊’声，如吐墨玉，如散沉香！你的眼睛那么执着，语气那么温柔，神情那么亲切……”

小莉咯咯的笑。

“真的！”牛牛说:“以后，我不管你叫小莉了！叫你‘小啊’吧！”

“小啊？”小莉沉思道:“你以为我是小狗呀？”

牛牛纠正道:“这是你我之间秘密的爱称！”

小莉笑道:“别自作多情！”

“什么叫自作多情呀！”牛牛坚定道:“我现场给你编首诗吧？”

小莉惊讶:“你还会作诗？”

“你妈说司机没文化，今天我给你上一碟文化！”牛牛道:“我这诗的题目就叫‘啊’！”

小莉:“我听听！”

牛牛抑扬顿挫起来:

一声啊……

是温柔的早霞

捧出一个暖彤彤的太阳

有波

有光

把温柔送入大家的心匣

温柔是利剑

刺穿了新冠病毒的盔甲

温柔是火

烤化了每个人冰冻的心脏

被瘟神吓呆的眼神在复苏

大家寻着宋晓莉的啊声

排着队，

啊，啊，啊着张开嘴

来做核酸检查

……

宋晓莉满脸通红，咯咯地笑着，不自觉地趴在了牛牛身上:“什么呀！什么呀！瞎编！”

新冠病毒攻克了S市，每天确诊病例几千个，无症状感染者达到了上万例，人们一片恐慌。政府决定全员核酸检测，检测点与点距离不超过步行15分钟！几千万人的城市啊！

拂晓，牛牛给小莉发了个微信:亲爱的小啊！我不跟女孩子献殷勤了（鬼脸），我跟病毒面对面去了！保重！

小莉早晨起床，才知道牛牛和他的救护车在夜里被调入疫区充当核酸试管转运员去了。她赶紧给牛牛回了微信:牛牛，病毒传染性很强，不可在疫区随意脱防护服！改改你那乱脱卸的臭毛病！保重！直到中午了，小莉也没有收到牛牛的回信，她忐忑不安。在岗上，她把手机装在贴身的地方，便于感觉震动。可是，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小莉没有见到牛牛，心里突然感到从没有的落寞，她抽空给牛牛发了个语音:怎么样了？可依然没有回音。

夜里2点钟时候，小莉值夜班，突然手机蹦出了牛牛的信息:做核酸的时候不要让被检者喊“啊”了，这里前线的医生说那样容易喷出病毒胶，传染你！让被检测者的面额与你成45至60度角，那样你就安全了！保重！

看着牛牛这么关心自己，小莉一阵心热，她赶紧回微信:我不怕，有防护罩！采检有要求的，棉拭子必须擦在两侧扁桃体和咽后壁三点上！保持一个“啊”的口型采样准确……你怎么样了？

牛牛回信息:我现在睡觉，3个小时后开始工作。

小莉看看手表，着急回道:怎么才睡3小时？在哪里休息？

牛牛:在我的救护车里！

小莉又回道:休息不好怎么工作？

可是，牛牛没有回微信。

第二天整天，牛牛依然没有信息。傍晚，小莉给牛牛发了个信息:在干嘛呢？

没想到，牛牛秒回了语音:在路上，警车在为我开道！

小莉回道:又在瞎编？

没想到的是，牛牛回了段视频:透过牛牛的救护车的前窗玻璃，在夜晚霓虹闪烁的大街上，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和警笛在前面开道。

呀！警车真的为牛牛的救护车开道。蓦地，小莉不知为什么感到很骄傲，她回牛牛:这回你才是真正的牛牛了！骄傲……

那边又没有了回音。

第三天了，一整天没有回音。小莉夜班，她给牛牛发了一个信息:累坏了吧？没有人回答。

又是凌晨2点，又收到了牛牛的信息:没空回信息！这里24小时核酸检测，我负责远郊20个检测点，每天要送1.1万管样本，郊区离市检测中心67公里，我往返累计几千公里了！

小莉心疼的回道:你那身体怎么受得了？

牛牛:这是领导交给的任务！确保样本及时无误送到，早一分钟送达检测，就少一分传播风险，我们要跑得比病毒更快！

小莉:你说的我都要落泪了！

牛牛:不会流泪的护士，不是好护士！关机了，睡觉！

小莉叮嘱:核酸样本转运单里面司机名称、联系电话、车牌号、转运数、箱数和实验室的名称地址要填好，不然你还要跑一趟！

那边关机了。

第四天，牛牛没有回信息。

第五天还是一个信息也没有。

第六天的下午，小莉下了岗，领了盒饭，可是她没有胃口，一连3天没有牛牛的微信，他怎么了？小莉打开手机跟牛牛开了个视频。可是，没有回音！她又按了一次视频，牛牛的手机终于接通了，可是，画面出现的不是牛牛，是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女医生。

那边问:你是盘小牛的爱人吗？

小莉恋腾的红了，她也顾不上羞涩，轻轻答道:是！

那边说:“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盘小牛同志这几天因为工作劳累，身体虚脱了。他现在血压很高，人昏迷了！我们正在开着他的救护车返回你们市医院，请你通知急诊科做好接车准备！”

小莉听说牛牛昏过去，急的摇着手机大喊:牛牛！牛牛！我是小莉！

那边的医生，把牛牛的手机放到了牛牛的耳边！

在视频中，牛牛眼睛动了一下！

那边的医生惊喜喊道:他眼睛动了！

小莉加高了声音喊:亲爱的，叫我小啊！

牛牛的眼睛睁开了。

小莉:牛牛，张开嘴，啊……

牛牛真的张开了嘴，好像说了一声“啊”。

小莉笑了:牛牛，坚持住！我喜欢你叫我小啊！等疫情过去了，我带你去我家！

牛牛流泪了，缓缓说了句: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