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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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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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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的牵挂

我和石头是室友?还是棋友?我到现在也说不清楚。

那一年,我才二十多岁,在镇机关资料室工作,手头的活儿就是打印稿件。由于电脑刚刚兴起,人们的手抄稿都喜欢变成打印稿,我的工作还挺忙,忙得天昏地暗!

好像领导知道我忙似的,不久就给我安排了一位同事。他叫石庆天,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胖胖的脸,圆圆的身子,戴着个眼镜。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聪明乖巧!他叫我师傅,我说别别别,咱们都是年轻人!他说那就叫你哥好了!我说好吧,你姓石,又胖胖的,我就叫你小石头吧!他嘿嘿地笑。

自石头来了后,我默然感觉工作量大为减少了,细想想,这主要得意于小石头!他打字可以“盲打”!几千字的文件他“噼里啪啦”一阵敲不一会就齐活了!打印机换色带或者电脑程序出了问题不用找维修部,石头就是修理工,甚至别的部门电脑出了问题都喊他帮忙去修。

我的文化水平低,打印文件慢点好说,拉长时间就搪塞过去了!校对,对我来说是个大问题,我不得不在桌边放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本成语字典,打字时就像儿时吃烧饼掉了芝麻似的,时不时捡起字典!小石头来了字典就退休了!我有拿不准的字,头一扭问石头就好了,比如“诚惶诚恐”这成语,我问是“慌”还是“谎”?石头眉不皱手不停随口就告诉我“是竖心旁加一个皇帝的皇’!”

资料室在镇府大院最里头,头头脑脑不来,外来办事的人也光顾不倒,这里静的像闺房!

年轻人觉少,午间吃完饭,剩下的时间难以打发。石头还好,没事就拿本书捧着。我就转磨磨,有天实在闲的难受,我就问石头:你会下象棋吗?石头说会一点点。于是,我就和石头下棋!我在待分配工作那段时光,没事在村里经常和老头下棋,是棋摊上的常客。石头与我对弈,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他没有开张的时候。

石头的应变能力真强啊!他的棋瘾被我勾起来了,竟然买了本棋谱天天修炼!没过十天半月再跟我较量,我飞象,他就当头炮;我担子炮,他就霸王车,输赢我俩竟然平分秋色了!

那一年我俩去北戴河疗养,同住一室。我们都是不爱活动之人,他就在屋里看书,我就看电视。可巧,卧室外露天阳台的铁栏杆宾馆刷油漆,弄得我们屋里满是汽油味。我对石头说,到海边走走吧?石头说咱们下棋吧!我说没棋呀?他问:你能背着把棋盘画下来吗?我说能!他说你找个凉快地方画一个,棋你别管!

我在树荫下画了象棋盘,不一会石头兜着一塑料袋矿泉水瓶盖来了,手里还拿着毛笔和两瓶红、绿油漆。我问他哪儿找的?他说跟油漆工要的!说着,他就往瓶盖上写:车……马…哇!小石的宋体字写的炉火纯青就跟印出来似的!他写一个字,我啧啧啧惊叹一下!写到最后,还差5个瓶盖,我飞跑到楼里满客房找瓶盖,可是一个没找到,我于是就拿了5个没开封的矿泉水瓶,拧下盖递给石头说:写!石头摇一摇瓶子看了看说道:这水可就浪费了!我说,浪费不了,这样,谁输了棋谁一口气喝一瓶矿泉水,怎么样?石头说行!

我心里偷偷的乐,论棋艺,石头虽然后来居上,但必定我久经沙场,真要真刀真枪的干,我占上风的机率大。果不其然,几局下来,我喝了一瓶水,而石头连输三局,连续一口气喝了三瓶水,喝得石头肚子更加圆磙了,不时往厕所跑!跑回来时拿着剩下的那瓶水:来!来!继续来……

我们来北戴河疗养,一张相都没照呢,我与石头已经有了兄弟情感,我对石头说:咱俩合个影吧!我很欣赏石头的字,于是随手拿起一枚他写的“瓶盖棋子”一手举着,一手搂着石头请旁人拍了张合影。照完相,石头从我手里拿过那枚棋子仍然耿耿于怀说:早晚我得将你一军!

后来,后来石头升迁的很快,当了镇团委书记没几年,就调到县委组织部当副部长、部长,再后来,当上了邻近一个县的县委书记!

我还是在老地方工作,不同的是,镇政府已经盖了大楼,我呢,是秘书科的科长了。闲暇之余,我没事就看邻县那个电视台,有意关注石头的情况,然后对我的部下说:看见没!那个石县长就是从咱们科出去的!言外之意有点自豪感!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有天看电视新闻,播的是市书法家协会书法比赛颁奖仪式,就听播音主持念道:下面请副市长石庆天上台颁奖!啊?我心里一颤:石头当市长啦?果然,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我一阵心跳。

也在这当口,我姑娘大学毕业,学的是档案管理专业。这专业要想对口,只有市级才设有档案馆,可要想进入事业编,比登天还难!利益的驱使,让我想到了石头。然而,我和石头现在是断了秧的瓜,早各磙天涯了!好在退休的老镇长念我在镇上工作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辗转十八弯找到一位前县领导的小舅子的姨夫,说这个人在市府文卫局工作,能有机会见到分管文教卫生的石市长。我抓紧时机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石头。

从蚊子喝露水离去,到大白菜白白胖胖的又走进百姓家,我一直都在等石头的消息,但别说人,就是手机也没有石头的一个声音。随着秋去冬来,我的心也渐渐地冷了!我想,咱和人家非亲非故的,人家石市长怎么会光顾到你呢?

这年,也就是在我快退休的那一年,镇上让我带队到县里参加《国家保密法》培训班。我到宾馆小会议室签到,推门进去就见沙发上几位领导在交谈。其中,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人立刻吸住了我的眼球:小石头?我睁圆眼再仔细瞟了一眼,就是他!这时候,已经是我们是四目相对了!他把目光移开了!职场经验告诉我,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机,我匆匆签完到就离开了。

石副市长在培训班开班式上做了动员讲话,但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想法,石头一定会到宾馆房间来看我,因为签到簿上有我的房间号和手机号!我诚惶诚恐的等着石头,从上午等到中午,又等到晚上,石头没有半点音讯,我找到县一位消息灵通人士打听,人家说石市长早上讲完话就坐车走了!我心头像灌进酸菜水一样翻涌,眼眶不知怎么蒙上了一层雾水!

学习完毕,我如同被什么咬了一口回到家里,总感觉哪儿有伤口。汤淡了就找盐,口渴了就找水,我不知怎么拿出我和石头的那张合影照片愣神看着。看着看着,我突然冒了一身冷汗,我手中拿着的那枚“棋子”不是车,不是卒,不是马……竟然是一个“将”字!天哪,将,是将才,老天早判定石头当大官的料了!我等庶民只可回避肃静了!

“爷爷!你的胡子太长了!”孙女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我的屋,把我从抑郁中惊醒。

“爷爷!咱们到外边玩泡泡机去吧?”

我刮了胡子,和孙女到楼下的小公园里去玩泡泡机。天空蔚蓝,微风徐徐,现在的泡泡机都是电池驱动的,一按钮,硕大的泡泡就忽悠悠、飘飘然在太阳光照耀下泛着七彩光澜飞向天空,在你的欢笑声中爆掉了。

我和孙女玩的正高兴,手机响了,我掏出手机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挂掉了。大约3分钟后,电话又响了,我这人从不接陌生人的电话,于是,又给挂掉了。突然,我心头紧了一下,这陌生的电话是谁打来的?是石副市长?于是,我忙把那号码调出来,准备回打过去,就在手指就要触到屏幕的那一刻,我把手又收回来了。我苦笑了一下,人哪,不要老想好事,那样会招来不必要的烦恼!

晚上,我蜷缩在沙发上,正在看市台新闻,手机响了,我随手拿过手机,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我随手打开手机,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哥呀!你好大架子!我打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

是石头!真的是石头,我的手像得了帕金森病一样哆嗦起来,不知怎么我竟然说了声:石市长,您好!

对方静默了片刻,然后哈哈哈的笑,然后问我:咱闺女怎么样了?

我说:挺好的!挺好的!

石头回道:这挺好的就好!那年你将了我一军!

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石头道:这年头,谁还搞特权啊!我害怕!

我想起了那年求他帮忙的事。我脸一阵发热,一时嘴张不开了。

石头说:明天我路过镇上,准备到你家串串门!

我诚惶诚恐了:你想吃点什么!

石头道:还是我请客吧!你准备一副象棋,我带矿泉水去,到时候我请你喝矿泉水!说完哈哈的笑!

知心朋友知心朋友,石头与我三十多年未见面了,三句话就能戳中我的心窝子,可见他知我心啊!这,就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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