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鱼

小时候，我特喜欢抓鱼。喜欢到做梦都想着抓鱼，以致看到鱼就挪不动脚步。为抓鱼，没少挨父母的训斥。

说来好笑，这么喜欢抓鱼，却基本上没有抓到过什么鱼。尽管这样，仍然乐此不疲，兴致极高。

我的家乡，是冀中平原处的一个乡村，过去经常有洪涝灾害。水大的时候，没有办法抓鱼。水涝过后，河渠里、洼地里、沟沟坑坑，经常能看到鱼。洼地里的水深，有一二斤左右较大点的鱼，我们小孩子无法抓到;河沟、垄沟、土坑里，成群结队的小鱼游来游去，对我们有极大的诱惑力。我们经常光顾的就是这些地方。

抓鱼不能光明正大，而是偷偷摸摸。采取的“战术”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常常以打猪草捡柴禾为幌子，“骗取”家长的同意。到了地里，便似出笼的小鸟，扔掉草筐，挽起裤腿，下到水里，把水和小鱼搅它个天翻地覆。最后，除了疲劳和脸上身上留下的泥巴点子之外，往往是一无所获。

有一次，近门的弟弟常福见到我，神秘地说：“二哥，我知道哪儿有鱼，这么大！，去不去抓？”边说边用拇指和食指伸成一个“八”字比划着。我半信半疑，问：“真的？在哪儿？”他嘻嘻一笑，并不回答，只是说：“明天早晨，我领你去。”鬼小子！他怕我自己去，把他甩了。

第二天，常福找到我，以“割草”的名义申请，得到家长同意，我们俩便拿起镰刀和箩筐向村外飞跑。

他说的地方是村西北的一条小河沟，水很浅，也不流动。河沟里果然有一群群的小鱼在游动，只是没有他比划的那么大。我们立即着手研究“战略战术”，决心把小鱼“一网打尽”。

我俩先走到小河的一头，脱下背心挥舞着，连呼带叫，连蹦带跳，向小河的另一头驱赶小鱼。快到尽头时，立即下到河里，用手挖泥巴“筑坝”，防止小鱼回游。

围堵成功后，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掏水。先是将两只小手接在一起呈瓢状，向“坝”外掏水，后觉的效率太低，便到附近的瓜地里拣来废弃的碗片、盆片，作为掏水的工具。起初我俩士气高涨，耳听哗哗水响，眼观片片水花，心想身后鱼翻肚皮，等着我们去抓，便觉浑身是劲，一气儿能掏十来分钟。大约一个小时过后，渐渐地觉的腰酸腿痛。只好掏一会儿，歇一会儿，回头看一会儿。河沟里的水面出奇的平静，既看不到小鱼，也看不到水减少。这时，太阳已升起老高，肚子里也开始咕咕乱叫，常福想打退堂鼓，我也有点坚持不住了。

正想离去，又发现一群小鱼在悠闲自得的游动，仿佛在嘲笑我们无能。我们舍不得放弃，便来不及等水掏干，就开始提前实施第三步计划——水中抓鱼。我让他走到河头，脱光衣服坐在河沟里，叉开两腿，紧贴水底向前推进，我则在这头采同样动作迎面合围。等到我们俩即将“胜利会师”，脚丫抵住脚丫、脑袋快要抵住脑袋时，心中异常兴奋，四只手同时开始在眼前的范围内“混水摸鱼”。摸了半天，连个鱼毛儿也没见着，好不容易摸到一条，仔细一看，还是死的。我们俩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从河沟里爬出来，胡乱地穿上衣服想回家，这时才发现箩筐里连一颗草也没有。我急忙砍了几大棵臭蒿草放在筐里垫底，又在河岸上割了点儿蔓子草盖在上面，便算大功告成。常福更有办法，砍了几根藤条支在筐底，上面放上几棵草，也算完成任务。

回到家，父亲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等着挨训，可父亲没有训我，只是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抓不到鱼的，等闲了，我带你们去抓”。于是，我又盼着跟父亲去抓鱼。

秋庄稼很快收完了，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父亲把哥哥和我叫起来，说要带我们去抓鱼。我们迅速带上脸盆、水桶和铁锨出发。

父亲领我们到村西的一片洼地里。洼地里的水不深，试了试，漫不过膝盖。我狐疑地问父亲：“这里面有鱼吗？”父亲说：“你没看到这里的水混吗？水混就有鱼。”

听说有鱼，我和哥哥都很高兴，但不知道怎样下手。只见父亲用铁锨在水中打起一道又一道的埝子，将认为有鱼的地方和没有鱼的地方隔开。一畦一畦的成方形。然后选中一畦，用脸盆向外掏水。父亲在中间，我和哥哥一边一个，用脸盆一起掏水。哗！哗！哗！脸盆上下起落，交相辉映，场面甚是壮观。不一会儿，水位明显下降，鱼在水中游动的轨迹清晰可见，大一点的鱼脊背已经露出水面。我和哥哥异常兴奋，放下脸盆抓鱼，这时父亲说“别急，别急！水还太多，抓不到的。”我和哥哥重新抡起脸盆猛掏起来。水，越来越少，水浅的地方已露出地皮。回头望去，大鱼小鱼个个“原形毕露”：大鱼拼命地摆动着尾巴，拍打着地面和残水；小鱼则躺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扭动着身体向有水的地方跳跃。有的跳到水中便迅速钻进草丛里。父亲下达了抓鱼的指令，我和哥哥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抓鱼。鱼很滑，眼瞅着在地上，就是抓不起来。父亲教导我们方法：抓大鱼先抓头，抓前面，不要抓尾巴；摸小鱼手要轻，小鱼进到手心后，再用力抓住。按照父亲的指导，方法果然有效，很快，大鱼小鱼全部拿下。清理“战果”，足足有大半桶。我过足了抓鱼的“瘾”，圆了抓鱼的梦。

我很后悔为了抓鱼撒谎“不务正业”，无法体谅父母操持家务的艰辛。但值得庆幸的是，我走过的路今天孩子们不会再走了。他们可以悠闲地，无忧无虑地到海洋公园去看鱼，到水库和养鱼的池塘去钓鱼、抓鱼，去快乐地度过他们的假期和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