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叔,离开这个世界几年有余了。
他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每每想起,是那样亲切和温暖。
他,行武出身,大个,帅气,形神有周润发般的洒脱。他性格开朗,谈笑风生,钢笔字也很有男人的味道。
他早年参军在原沈阳军区23军69师,服役8年后分配到辽河油田工作。
1982年夏季,我12岁,老姑带着我从辽宁省康平县郝官屯乡坐客车倒火车,来到了黑龙江省会哈尔滨,当时四叔开着部队的老解放汽车来火车站接的我们,这是我第一次坐军车,新奇的感觉和四叔潇洒的车技,让我崇拜并有了将来参军的冲动。我和老姑在四叔的部队呆了一周时间,几个叔叔分别带着我们游玩了哈市著名的景点,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忆犹新在儿童公园乘坐小火车的情境。给我留下更深刻印象的,要属四叔的战友们,我尊称他们为解放军叔叔,他们对报效祖国的热情,他们对生活的积极乐观态度,让我更加坚定了长大去参军的信念。
牛德春(康平老乡)、王辉(哈尔滨人)、柳春州(辽宁大连人)、朱国平(江苏南京人),丁班长(只记得是南方人,他的名字记不清了,老姑记得丁班长的名字,但老姑也不在了)。叔叔牛德春比四叔年长,有大哥样,又是康平同乡,他俩关系最好,牛叔叔后来娶了哈市的姑娘留在了当地,再后来,听说牛叔叔因为感情的原故很少就离开了人世。王辉叔叔,是连队的文书,个子细高,戴着眼镜,喜爱文学,经常写些小诗给战友们分享,经常投稿,但没有一篇变为铅字,总感觉怀才不遇的王叔叔苦恼之余,斗志不减,笔耕不辍,精神恍惚,我相信因果关系,也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作品一定变成了铅字,在当时消息闭塞,通讯不畅的情况下,我终于没有见到他的诗篇,很遗憾。柳春州叔叔,是油料员,中等身材,细皮嫩肉,歌唱得好。朱国平叔叔,是饲养员,歌唱得也好。这两位叔叔和四叔,被战友们称为“歌唱家”。三位叔叔唱歌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都了解对方的实力,但也一个不服一个,这也是军人的血性吧。闲暇时间,三个叔叔就在柳叔叔的加油站,一展歌喉,《骏马奔驰保边疆》、《小白杨》、《牡丹之歌》、《北国之春》、《我爱五子山我爱万泉河》、《在那桃花盛开地地方》等脍炙人口的精典歌曲,被他们演绎的淋漓尽致。
现在,听到《高原红》、《向往神鹰》、《神奇的九寨》等歌曲,我脑海立刻会浮现四叔演唱这几首歌曲的神态和歌声,真可谓余音绕粱,不绝于耳。四擅长吹奏口琴,那投入的神态,悠扬宛转的曲调,我至今记忆尤新,时时回响在耳畔。
受四叔和他战友们的影响,1989年,我弃学参军,和四叔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他一直鼓励和鞭策我在部队好好干。新兵3个月后,我被部队选送参加“沈阳军区第八期军械保管员学习班”期间,四叔邮寄给我的信中,夹带了30元钱,并嘱咐我回信一定要说明钱是否收到,但要巧妙,我的信不光他自己看,多么可爱可敬的四叔,30元钱在如今不算个钱,但在当时确实管用,且他自己的小家也不富裕。这件事情,后来我和四婶多次见面是否提过,已经记不清了。
四叔育有一双儿女的四口之家,前些年生活并不富裕,但老家人每每遇到钱紧时,都向他家张口,四叔和四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老家人度过难关,印象中,我老家的各家都用过他们的钱。有的钱是四叔和四婶从老乡、同事处借来的。
在单位,四叔是康平老乡的头,都尊称他为大哥,老乡们遇到大事小情,习惯性地找他商量,他都能给出科学合理的解决办法,他的酒品和酒量在老乡中也是出了名的。
几年前,四叔带着他的女儿、儿子来长春游玩了几日,离开时,我和女儿去送站,那一刻,难舍难分。
在他回去不到一个月的一天,我接到四婶电话,说四叔生病住了院,第二天我和老弟即赶到辽河油田总医院,家人们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得知他得了胰腺癌。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这个消息,令人窒息。
从四叔得病到离世,一年多的时间。胰腺癌的病人,很少有活这么长时间的,他用顽强的毅力和生命力,创造了一个奇迹,更得益于四婶的悉心照顾和绝对包容。
在他老人家有病期间,四婶领着他来长春散心,回老家散心,我们哥几个和老姑多次往返于辽河油田、康平、沈阳等地,带着他到沈阳医大、北京301等医院找专家进一步会诊、治疗,目的是让四叔尽享快乐,结果是让四叔延长生命。尽管如此,他一天比一天消痩,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一天比一天没有力气……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四叔胖了,头发理的整整齐齐,衣服穿得板板正正,领着我们在老家康平县的一家歌厅唱歌,“许多的欢乐留在你的帐篷,初恋的琴声撩动几次雪崩,少年的我为何不懂心痛,蓦然回首已是光阴如风,离乡的行囊总是越来越重,滚滚的红尘难掩你的笑容”……
第二天不到八时,手机响了,是四婶的号码,我的心猛得一颤,迅速接听,四婶焦急地告诉我四叔的现状,我挂断电话即刻起程赶往盘锦,下午两时半,我到了四叔的家。一进门,映入我眼帘那一幕和我做的梦截然相反,躺在床上的四叔,骨痩如柴,皮包着骨,完全脱相,明显能看出腿长了粗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男怕穿靴”吧。他示意我坐在他身边,含混不清地对我说,这次他不行了,就是在这种弥留之际,就是在这种即将生离死别的情形下,他还有气无力地问我吃饭没有!四叔呀四叔,你可亲可敬可爱到了极点,你让我深深地感到父亲般的温暖。当时我无法控制,泣不成声,无法悲伤......四婶、老舅(四婶的弟弟)、我、四弟和四叔的两个孩子,坐着老乡张叔的依维柯,将四叔送到了医院,一路上,四叔的眼睛与我和四弟对视着,目光已经呆滞,眼球转动迟缓。到了医院,医生采取急救措施,四叔的心电、血压等生命体征几乎没有了,他的女儿、儿子高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一声一声的呼喊着“爸爸!爸爸,你醒醒啊!爸爸!爸爸,你醒醒啊!你醒醒啊!......”这声泪俱下的呼唤,这响彻夜空的呼唤,这生离死别的呼唤,让我亲爱的四叔有了些许反应,他直直地盯着一双儿女,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后来任凭喊声、哭声、噪杂声此起彼浮,但我亲爱的四叔再也没有了丝毫反应......
四叔苦短的一生结束了,年仅57岁。
亲爱的四叔,家人都想您,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