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高匡宇的头像

高匡宇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5/13
分享

​渐淡的年味是永远的乡愁

乡愁是渐淡的年味。大凡说年味淡的人,不是离开家乡的游子,就是进城的务工者,再就是拼搏奋斗的追梦人。与其说是年味儿淡了,还不如说是现在大家日子真的过好了;与其说是年味不浓了,还不如说是你真的想着那个梦萦魂牵的老家了。

70后的我出生在甘肃曾经最贫困的乡村之一,父母生了九个孩子,加上爷爷奶奶,总共十三口人,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我在姊妹群中排行老九,每年最开心的事就是盼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吃上肉吃上各种好吃的,不会去田野里放羊,不会到田地里干活。相反,会收到大人们两毛五毛的压岁钱,还有可能穿上新鞋新衣服,去和小伙伴们玩炮仗。

记忆中的年味从“腊八”(腊月初八)就开始了,母亲不到五更天就起来熬“腊八粥”,天还没亮我们就能在飘香的粥味中醒来。当时的腊八粥其实就是豌豆加黄米,至于葡萄的甘甜、长生果花生、南国红豆等“千钟粟”只能在书中品味。饭后紧接着是“扫房”,母亲领着我们开始拆被褥、洗门帘,打扫所有房间墙上桌下的灰尘、换新炕上席子毛毡下的麦草,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有钱没钱,干干净净过年”。

感觉整个腊月,全家人每天都在忙碌着。父亲带着哥哥们负责牲口圈出粪、铡草备料、喂猪宰羊,母亲和姐姐们负责簸麦子、推磨、磨面。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了天,是祭灶的日子。在夜幕降临时,母亲在灶火门前摆上灶卷子(就是镶嵌着红枣的馍馍),跪在灶前点上灯和香,点燃黄表纸后念着“天流雨、地留金,人留的子孙、草留的根,报天地之恩,报父母之恩,报灶君之恩”之类的话,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灶经》。很难想象,母亲没上过一天学却能记下这么多东西,而且能认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知道桌子上是老几的书和本子。但我随母亲祭灶的动机很明确,就是等母亲离开后偷吃馍馍上瞪着眼睛的红枣子,那个香甜味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祭灶后算是拉开了全家准备年货的大幕。我坐着父亲赶的毛驴车,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上街采购写春联的红纸、祭祀用的香、鞭炮蜡烛等生活必需品。母亲和姐姐们开始擀长面、挂挂面、捏蜘子、蒸花卷、揉馒头、切菜剥蒜、蒸炸烤烧,按爷爷的话说,就是大年初一到初六,不能动刀不能做针线活,否则来年就会特别辛苦劳累。那时候吃饱肚子是最大的问题,走亲访友的礼品主要是馍馍,二斤白糖一块黑砖茶算是最好的礼品。直到现在我都不得不由衷地钦佩父母,当时十几口子人经常是早上面糊糊、中午洋芋胡萝卜、晚饭酸菜面条子,甚至最困难的时候用青稞和水蓬草籽磨成炒面充饥,但到过年的时候却要办如此丰富的年货,还要在络绎不绝的亲戚来拜年时端上最好的饭菜,因为来的不是爷爷奶奶的至亲就是我的舅舅姑妈乃至乡里乡邻,血浓于水的乡情在父辈眼里是多么重要!

大年三十,爷爷带着我们一伙孙子们先去上坟祭拜先人,回来便贴春联。姊妹兄弟中,三姐和大哥的毛笔字写得最好,他们自然是全家最看重的文化人,其他的都是刷糨糊、听指挥、打下手的“小厮”。贴好春联紧接着就是里里外外的大扫除,在下午五六点钟,走在村子里,整个村庄干干净净,到处红红火火、洋溢着春天的气息。晚饭前还要打醋坛,就是把烧的火红的含碳酸钙的石头放入盛满水和醋的脸盆里,在各个房间里转,院子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石灰味道,爷爷说这是在送瘟神、消百病。等这些项目结束,就是开饭的时候。由于人多,母亲和姐姐们从下午就开始包饺子了,有的饺子里包有一分的硬币,谁吃出来的多谁就是来年最幸运的人。家里孩子们太多了,只下饺子根本就来不及,母亲想了一个办法,把长寿面和饺子一并下入锅中,还起了个非常有寓意的名字——金线钓元宝。等晚饭结束到放炮、给长辈磕头拜年、发福钱,总要到个晚上十二点,还美其名曰“熬寿”,好像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劲,都有说不完的快乐!

半个世纪过去了,家乡的面貌每年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去年彻底脱贫后又迈向了“乡村振兴”。现在父母已经老去,我在千里之外的异地工作,女儿也已长大,不再是年年回老家过年。但每逢春节来临,记忆中的年味总是不由自主地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挥去。甚至在多年的扶贫工作中,每次走入联系农户家中看到满圈的牛羊,炕前灶头热气腾腾的麦香,庄前屋后跟老乡们聊天唠嗑,都觉得似曾相识、倍感亲切。尤其是春节前看了电视剧《山海情》,更觉得影片中宁夏的西海固完全就如同是九十年代初期我的家乡——古浪县的大靖镇,正是有了国家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有了党的脱贫攻坚政策,家乡才一年年实现彻底脱贫,才使得飞沙走石的大墩滩变成了风吹麦浪的“金沙滩”。

乡愁是挥之不去的年味,乡愁是老家屋顶的袅袅炊烟;乡愁是离别时父母村口踮起脚跟久久的送别,乡愁是记忆深处无法言说刻骨铭心的浓郁馨香,越是觉得渐淡,越是恋恋不舍。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