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之路

                   文/錄凹（短篇小说）

昨日，偶遇阔别二十年的同学老今，听我喜欢文章，便邀我喝酒，说他有一奇梦叙述，让我听了增加素材。原来今君也爱好文学，我把他的梦中奇梦，整理了出来。老今始终未明，梦中的今职守和他到底有没关系？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谁也没法肯定。我只得作为今日日记，书写如下：

傍晚遛狗，风飒飒冷，像从别个阴冷处吹出的，带一丝阴森，他拉拉衣襟嘟囔：“快立夏节气了，咋个寒的不大对劲！”顺着狗踩的路，走着好似很生疏，就纳闷“像没来过”，却没有歇脚。到了一座城郭，感觉从西北方向，进了一个王室。一位不曾相识的官戴样人，乘一顶四抬的黑轿赶路匆匆，双手捧了笏板，旁若无人没有表情地赶上并超他过去。

并排、擦肩，陌生感直叩心扉，四下无人，害怕之余不得已向官搭讪：“还有路？……能走吗？”他诚惶诚恐地指着脚下唯一的这条路，官也走的是这条道。

官道：“赶考还遛狗”。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官是否和他说话？但看见官轿里探出个身子，并且是对着自己。官又说：“无钱也走路”。他意会得清清楚楚，这官是和自己讲话。官还说：“没权还吃饭。”

他立即豁然开朗。大声问官：“怎么？怎么才有钱呢？”“这路……还能走吗？”

官身子还在轿外僵直着。他暮然发现，官的轿子看不见轿夫----是飘着的。官的声音传来：“无钱怎能走路；有钱，莫要走路！让开。”

他感激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官对他说话了！官说：“走路就不能没钱”，他想要记住官的话。但忽而想，不是吧，我也没钱！他脱口而出：“庸俗，人走路都是为钱来的吗？呸！”

头上有个声音冷飕飕砸来：“走路没钱还敢呸？”他吓得七窍生烟！

一霎时他就跟狗和那官进入了王室，只见王室的宫殿非常辉煌华丽。正面大殿内坐着十几位官员，都不认得是什么人，唯有判官与庙里的神像一等模样，他很认得。等到刚才那官下轿过来，他才仔细吓了一个冷颤！官至脖子以下，整个都是身子；而身子以上，都尽全是脖子了。原来，官是一个无头的鬼，吓！门口的小鬼见人、狗过来，用人听不懂的话叫狗说：“来！吊事哥，我看看你的舌头。”他把吊死的“死”字说成“事”，足见小鬼是有些身份的。

狗大概是上辈子的吊死鬼变的，故应了鬼的这等称呼。狗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大献殷勤的使劲摇起尾巴。却见小鬼手里拿个无字的生死牌，他在大殿外排队等待的当儿，小鬼正在生死牌里面重复搜索自己的死因，死因终于难以明白，含含糊糊，糊里糊涂。但里面游戏是有的。别看生死牌小，阴间的鬼，人手都有一个，就像行路人手持的通牒。生死牌鬼鬼须有。有机灵鬼便在这牌里弄上好多好玩的游戏，既为好卖、又好抬价赚钱。

小鬼正在低头玩着游戏。叫狗的时候游戏打得节节顺利，心花怒放；狗到的时候正赶上节节败退，小鬼热血上涌雷霆大怒，输得惨，气得紧。狗到跟前，就滚滚的怒吼一声，吓得狗夹着尾巴愣卧着。小鬼气还没撒净，紧几步向狗主人逼喝：“拴住它，没好处敢扰我，真想打你，整你，看你不给好处！”

气愤归气愤，愤怒且愤怒！怒不敢言，尾巴夹着的狗，乖乖地卧着。心咚咚跳的人，悻悻然的进了大殿。殿内有两张并排相距丈五的桌凳，是考试用的，那十几个官员坐在主考官的席位，扇形分布向着考生审考。他迈步走过去。近门的桌凳上，正走来刚遇见过的黑轿里的无头鬼，桌上一张八开纸，赫然一行考题：“为官之道，莫非串通”。

侍应鬼令他到里边桌凳坐下，桌上也放了一张试题，题目却是：“一官一人，有德无德”。判官轻拍惊堂木，说：“座下两位应聘粮草官的考生：一是潭五晏乡绅金长怀，因贪污敲诈被官家杀头；一是青莲乡民今职守，因走投无门误撞正着而来。两考生试题不同，难度相似。一个半时辰交卷，开考！”

答题完毕。判官审视两份试卷。“金长怀的结党营私、串通勾结、权钱交换、上下包庇、收受贿赂，各类知识纵横，学识满满，好一个名震天下的为官之道，精辟独到，令人折服，堪称仕途经典佳作！今职守”，判官又念道：“怀善之德，虽善不赏。以官为任，正直无私;怀恶之性，虽恶不罚。沆瀣一气，引咎谢罪！好，好，好！"

判官把试卷传给众官看完，大家称赞不已。众官商议后，判官当殿宣布：“现录青莲今职守为关北粮草节度使；录潭五晏乡绅金长怀为养马官，饲养骡马一百一十五匹”。书记官在收卷当儿，看到金长怀往试卷下面塞了一张银票，瞟见金长怀含笑望了一眼自己。

书记官接了银票试卷，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在判官宣布录取结果以后，他就把录取文书又抄写一遍出来：“现录取潭五晏人金长怀为关北粮草节度使；录青莲人今职守为养马官，发回民间养马一百零五年。”翌日晨，今职守一觉醒来，只觉头脑昏沉，思索良久，模模糊糊记起，自己做过一梦。再看狗时，每每天明就去疯跑的狗，将近中午了，还在狗窝呼呼大睡呢。

第二天，四月二十五日，月末月黑的日子，几个蒙古人送来一百马匹，并说是今职守的远方亲戚，因蒙古闹灾，托遗嘱咐人马来投靠宗亲今职守老爷颐养。乡里传闻潭五晏乡的乡绅金长怀，因贪污敲诈，欺侮村民被官家杀头。金长怀临刑前还留下一篇文章，“为官之道，莫非串通”，在乡间传诵，被投机营党之徒，视若“圣贤经典，升官腾达之宏论”。今职守借来瞻阅，和那梦中试卷一模一样。

再说，出于洞察世事目的，今职守去潭五晏乡绅金长怀府邸，正赶上金家出殡。据村人讲，金长怀的岳父昨天还见到，关北粮草节度使衙门派人报喜，女婿金长怀骑高头大马穿官服戴大花拜别，要去上任省亲。但是，当其岳父来到出殡现场时，千真万确！终于得知金常怀已经死去七天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