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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录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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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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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好?

同村几位老同学相遇,是在朋友嫁女的婚宴上。一年多没见,王岭、郭宁,同大家热情的寒暄。相逢的喜悦,溢于言表。字字句句,倾注着关怀与思念。几人好不热闹,好不高兴。“郭宁,坐我车,捎你!”杜谦扯着嗓门大喊。郭宁转身望去,只见朱硕已经打开那辆白色悦达,一支脚踏进了车后座,郭宁随其在车后排落坐,前排副驾坐着王岭。杜谦开车,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据说,郭宁这一年混得紧张,过得不大好,郭宁借了好多债,也没还上,虽然如此,郭宁从来没当面提起过这事。你不提大家不问,这是做朋友的规矩。早上见面时,王岭有意无意地话语,似乎有些刺耳,“昨天刚换的手机,6.4吋屏,华为mate 20"。

郭宁说道:“mate 20一百二十八G的,四千九百元!”王岭正挥舞收礼台上的毛笔,优雅的写着大字。王岭对书法颇有心得,他的字体飘逸洒脱,柔中有刚,刚而不露,有琴瑟之韵,有鸾凤之情。当然,王岭如所有文人雅士般,有点成就,倨傲起来,也合常理。杜谦嘻笑地揶揄,“王岭的字像猫走出的印。”

郭宁看了一眼杜谦,漫不经心地抢白道:“赌钱输了?还是狂犬病犯了?杜谦,该打狂犬疫苗了――别咬我,要传染的!”。杜谦天生一副口无遮拦,“无赖赌棍”的野猪扮相。伸出二指禅,指着郭宁:“我杜谦就会赌钱,几个村的人给我上供,还不是我赌钱手艺好!”末了,他又一指郭宁:“会赌吗?啥都弄不了!”

雍河,是大秦帝国时,靠近雍城的一条河流。也有记载,雍城河是人工开凿的护城河。每次走过雍河,郭宁眼前会闪过“秦时明月汉时关”,月夜战马铠甲;以及野鹭低飞,白茅苍茫的景象。有考证显示,郭宁望见的北边低凹处,正是《诗经》中描写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之所在。一位男子,被长满芦苇的一片水域所阻,他站在南边的坡顶,极目远眺,等待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到处是密密麻麻,秆儿高耸的芦苇。芦苇顶端的白茅随风而荡, 却止于根,恍惚飘摇,牵挂而忧思。眼前秋风凋零,白浪翻滚,完全堵住了视线。郭宁的思维正在神游,汽车突然一抖,停在路边雍河坡头。只见杜谦两手搂着小腹,脸色蜡黄,额上有汗珠滚动,用虚弱发颤的声音说:“肚子疼……不行,去医院……”杜谦一字一颤,是非常痛苦的神色,吓得众人直打哆嗦。

杜谦自打三十岁开始,大病小病不下八九次,曾做手术不下五次,什么气胸,脾炎,胰腺炎,胸肌炎等等,很可能又是旧病复发。朱硕连忙下车,几人把杜谦倒腾在后座斜躺下,赶紧开车向凤凰医院奔去。郭宁记得,二十年前,他陪杜谦去凤凰医院看病,杜谦说没啥问题,就是气短。一检查,医生大喊:“还没病?气胸,赶紧住院。”为去市医院确诊一下,那边手术条件也比较好,杜谦决定,两人立即去市医院。市里医生一看,大吃一惊,再要迟来一个小时,就是人命关天!办入院,马上手术。”两人吓傻了。杜谦被推进手术室的瞬间,郭宁吓得流泪。要缴押金五百元。已经十七点十分,十八点下班。出门时杜谦只带了一百多块钱,两人一共不到两百元。当时只有人民银行一家,交通办事都不方便,回去取根本赶不上。

万般无奈,郭宁一咬牙厚着脸皮,去向未婚妻的哥哥借……“咦,杜谦装‘死’!这就没事了,是不是?”众人向杜谦看去。杜谦不好意思的点头。或许,是车子的震动,对杜谦疾病起到了抑住作用,才两分钟不到!刚才还病总痛苦的杜谦,现在脸色红润呼吸正常,没事人一般!朱硕骂道:“狗有九条命,鸡有十条命。杜谦可能十一条命。奄奄一息快死的人,说好就好。吓人不摊本啊?”“停车,快停车!”车打了个激灵停了。杜谦叫声刚毕,就一个鲤鱼打挺滚下车去。几人一看,杜谦已经拣起路边一个方黑提包返回到车里。

郭宁说:“杜谦的老鼠眼,揺宝能看穿宝碗,打麻将能透视牌,挖坑知道点数大小,睡车上都能扫描路面!神了。”“不是狂犬病犯了,是闻到了腥吧?”开车的朱硕如是说。王岭不紧不慢,操着一口西城腔,兴奋地喊:“伊人没看到,钱倒有了。分钱!”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扫过王岭,似乎夸赞说:就这一聪明脑子!杜谦环握着黑包,目光像狼一样,随即又像小羊那样的和蔼:“谁拣的就是谁的,是不是?”杜谦望着郭宁。郭宁正低头扒弄手机。

朱硕自言自语,又有所指:“拣来的,人人有份,大家平分!见一面,分一半嘛!”朱硕率直单纯,有猪的肥头硕脑,人如其名。现在杜谦,真想把这三人挨个踢下车去,滚得越远越好。杜谦能触到钱的灵魂,他是蜷缩到钱里的人。凭他多年来爱钱、赌钱、亲钱、触钱的经验,以及个人独一无二异常灵敏的嗅觉,他确定真的是发财了。可巧的是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人呢?一个个又是从穿开裆裤开始的伙伴、同学、朋友,可再好的朋友,也不应该拿走一分钱,因为这完完全全是他一个人拣到手的,别人只是搭他的顺风车,自己又不收人半毛钱。

但是,不情愿也不愿分人钱的杜谦,纵是千不愿万不该,但他毕竟不能不给三个好朋友老同学一个交代。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绝顶聪明,世间少有的“尖鸡杜谦”。“尖鸡”的外号,不是随便可以叫的。“尖鸡”意味着他必须是世上最大的滑头,是贪婪不会吃亏,能用最少的投出,占得占尽最大便宜最多利益,永远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铁公鸡!他明白要是不分,别说自己是尖鸡,就是一只真正的铁公鸡,也会被人砸成废铁,烧成铁水;要是不分,拿在手里的这个钱,绝不会等到天黑,自然就有失主找上门来讨回,弄不好会丢人惹官司败名声;最要紧呢,恐怕还得失去几个好朋友,那是比打死都难吃的亏。他把包塞给王岭:“打开看看!”几个人一辆车真像做了贼似的,慌慌张张地向前逃跑着。“一,二,三,四……十九万,还有八千零的”王岭爆出了数字,崭新的百元钞票捆,一共十九万八千!杜谦喊道“掉头,回家!”

杜家座落在村东头的马路边上,老远看见他家显眼的三层楼房,宽大霸气,堂而皇之。院子前端是傍院门并排的五间平房,推开高大厚实的红铁门,走过四米多深的院门甬道,只见黑色大青石铺成两条道路,分别向南北进入楼房和巨大的车库。先说李家北院里的车库,前后一连串,有号称“农家装甲车”的小麦收割机,以高大迅捷威猛著称;接着是叫做“刨钱挖挖机”的谷物旋耕播种机,因为旋耕耙每转一圈,就平均收入一张十元钞票,以其赚钱速度快而得名;后面还有一台农用三轮车,被当地农民称作“农用桑塔纳”,因具有农作轻便快速,省力舒适的特点得名。自然,杜谦的悦达汽车,就放在车库最靠近院门口的地方,为了每天出入方便。现在不用说,最要紧的,当然是马上召开一个关门会议,商议好分钱的事情。

几人进门,就看见朱硕媳妇,杜谦媳妇,还有今天特意从省城赶回来,参加婚礼的王龄媳妇,这些人年龄大致相当,土生土长的邻里乡亲。“真的拣钱了!”朱硕媳妇盯着黑包小心翼翼探问。王岭媳妇开口先笑,城市呆久了,就有了城里女人样子:“我说老家好,就是老家好,一回来好事赶着好事。”杜谦媳妇斜着眼瞅着她家杜谦,嘟着嘴吊个脸子,瞅完立刻又露出一丝微微的不易觉察的笑意,最后,又向自己男人抛一个媚眼。这一瞅一抛之间,没有一丝缝隙,连贯而娴熟,就好像生来就会这样一种动作。作女人到如此境界,几个同学媳妇中,也只有杜谦家的这位了,绝对是一等一的妖精品级!别看这一瞅一抛,它包含了对男人的嘉奖和严厉,批评和赞美,驾驭和放心,最主要的,是一种炽爱和交融。可以说,女人决定了男人的成败贵贱,金钱多寡,权势大小。更决定了男人的命运,是女人成就了男人!懂得女人艺术的女人身前,才可能站着一个成功的男人!当然,杜谦媳妇的这个动作,早深深地印在所有人的大脑,尤其是郭宁:“哎哎,人多很,别一瞅,一个媚眼;一瞅,一个媚眼。注意影响呗!”杜谦媳妇脸一红,露一丝笑,沉下脸叱声道:“还骗我说病了,大白天说谎话,不怕咬了舌头!”

刚才,拣到钱包以后,车已开到离凤凰医院三公里地界,才折返回来。郭宁只想着,杜谦突然生病,先要通知家人,他就毫不犹豫地发短信给杜谦媳妇。而朱硕、王岭两人,通过微信发消息给自家媳妇,告诉了捡钱的事情。杜谦媳妇也没有冤枉郭宁,七人之中,只有她杜谦媳妇,最晚知道捡到钱了。如果说刚才,杜谦媳妇是向郭宁发飙,而现在,却变了方向。“吃喝嫖赌抽,你五毒俱全了,有你这样的爸爸,谁家敢把女孩嫁给咱儿子。你拣钱发财了,就藏着掖着,只瞒着我一个。杜谦你说,又要把钱送给那个狐狸精?”这女人闹着,还不忘向杜谦一瞅,抛一个媚眼!

朱硕媳妇连忙说:“好了,谁都没想瞒你,只是话赶话。看你家杜谦这本事,赌起钱,十里八乡哪个是对手,怪不得人自己夸自己,‘半个镇上的人给我打工挣钱哩,挣多少,我赢多少’,还真是这么个事。你看,今儿个,三个看道的,不如一个睡觉的。要不是杜谦眼尖运气好,钱能叫咱拣来?不说闲话了。窗外有耳,时间越长,是非越多。这一阵子,心里直敲鼓。咱赶紧把钱分了,就放下了。”朱硕媳妇也是数得着的,教夫有方之妇,说话都像爆豆子荤素全有噼里哗啦。

杜谦媳妇不听不要紧,一听钱是自己丈夫拣的。脑子就活泛起来:车是自家开的,油是自家加的,别人只是揩油坐顺车,得了便宜来抢钱,哪有这个理?“分什么分?我说没安好心思,对我加哄带骗,杜谦,你就是想把钱给你小狐狸婆。剩也不想剩,不想让我活了……”一边叫唤,一边把钱包搂在怀里不撒手。“谁也别想拿钱!”照旧瞅了男人一眼,抛了一个媚眼,坐下不声响了。

杜谦一看,自己媳妇冲锋陷阵一马当先,虽然助力不少,不过她不明就里,是典型的同归于尽。杜谦“嘿嘿”干笑,面向媳妇也是向众人,开口说:“见一面分一半;何况,这么多钱,放谁也不能少了封口费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没一个外人。比起感情,钱算什么啊?别说这么点钱,就是座金山,大家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斩钉截铁,义薄云天的几句话,使在场的人为之动容。“大家伙说说意见,怎么分?”

王岭说:“四万九千五!四哈里平分么。”他从农村走出,凭的是男人们过五关斩六将的拼劲,和一股子狠劲,在工作的单位一路打打拼拼几十年,决不是浪得虚名。朱硕望了媳妇一眼然后说:“我没意见,怎么都行”,他媳妇打断他,“没屁了别硬挤,不说都知道是屎!要我说啊,你一个开车的,最靠前面,不是你开到钱跟前,杜谦躺着就能看见钱,下去就能捡到钱?我们分不上一半,也少不了六万,八万吧!”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听得众人张口结舌只有喘气的份,半天没话。

杜谦问郭想:“你说吧。”郭宁搔首弄姿,忸怩来忸怩去。朱硕问他道“有话说话,不说拉倒”。王岭媳妇插嘴说:“不急,让人家慢慢说话”,这个城里女人似乎看出郭宁有想法,补充道:“贪得无厌!”也不知道这话针对谁。郭宁措辞无望,又被这样一激,大义凛然地对大家说:“无功不受禄,我想,我只是坐了一会车,没必要分钱,也没理由要钱。”

几人半天才反应过来:“装啥像?真的假的,你郭宁欠人钱还少吗?被人追着要,不丢人呢?”几人边骂边劝,个个没有好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死狗赶不上道……还壮怀激烈!”可不嘛,不仅如此,更让郭宁暗地里着急的,是自己前一阵患病住院以来,到现在有四个月了,应该去复查一下,可谁叫他缺钱呢。再者,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让他去求人借钱,和杀他一样难受。他深知自己比任何人都需要钱,但是需要钱和别人的钱是两码事。假如这笔钱是贪官贪的,是黑心公司丢了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要,而且拿的心安理得;但是,如果也是像自己一样的人,或许人家也正急用钱,或者还是救命钱,那岂不害惨了别人!

想归想,各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只要没违法,不能说谁做的错,谁做的对。同时,自己也不能干损害朋友和大伙利益的事情,自己不要是自己不要,不能反对别人分钱,更不能坏朋友的事!单凭几个人对他不放心这点,他就看不起他们!真是“朋友好交,知音难求啊!”朱硕真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别给脸不要脸。”他一边说,一边拿过四万九千五,放到郭想前面“这是保密费,要也得要,不要也得拿着。对了,就按每人四万九千五百元分,大家没意见吧。郭宁要是不愿拿,先让杜谦保管。”

清早上班,郭宁看着报纸。长寿之道,绝非灵丹妙药之功。佛家的“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是“善有善报,种善因得善果,而福寿延年”;儒家主张养心,“养身先养心。知者乐,仁者寿”,“故大德……必得其寿”。“君子坦荡荡,仁者无忧”,静而养心。以此达到长寿的最佳境界。

养身健体,淡泊宁静;善以待之,静以持之。不虚妄,妄则招灾;不贪欲,贪则败功。修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养一身浩然正气,才是养生之道!他读到这里,昨天的钱,又赫然眼前。贪妄之事,给人们带来多少祸害?手机响起,是朱硕带着哭音的电话:杜谦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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