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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3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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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匠手册(外10首)

磨刀匠手册

 

“磨刀是个力气活,

要注意角度,

而磨剪子,

像唱戏一样,

走个过场。

即使一把生锈的剪子,

随便捶打几下

也就‘快了’。”

“有些人对旧物用出了感情。”

 

一切钝了的旧物

都应该

躺在一块磨刀石上,接受

爱抚一样,

接受利刃再生。

 

身份证

 

回到村庄,

他们说我,来自合肥。

回到合肥,他们问我

来自哪个市,县,村,镇。

去往福建厦门的那一年,

他们问我,用闽南话,

问我黄山如何,如何,如何壮美。

我描述不出来,只能背了一遍

从课本上学到的黄山“四绝”:

奇松、怪石、云海、温泉。

我这迁徙之身,

在不断往返中动荡不安,

被一次一次提上来,放下去

也没有获得一个鲜明的主旨句。

 

我们有什么(第三版)

 

在天鹅湖酒店,一室之内

我们谈论诗歌

技法、语言、修辞和体会。

我和闫今和李坤龙和王光阳和刘雪风,

此刻没有戴瑞,没有童心,没有黄玲君。

“几个宿州人都不在宿州。”

(我更愿意把“宿州”叫成“宿[xǔ] )

灯光恍惚了一阵。

安庆许无咎站在床的对角线,

窝在椅子上的

是另一个,安庆路顺,

“宿州VS安庆,5:2。”

夜色继续着

它的葱茏,

和静深。窗外,

灌木丛上早有雪意。

如果我们一直谈论下去,

天,就会悄然变亮,

磨出它的锋刃,

而我们还不能坦然失去,

 

宿州路。

 

 

位置

 

孤悬于树枝的叶子

还不落下,

明年的新芽就没有位置。

父亲种他的地,我写我的诗。

比起写诗,

种地不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

一个农民的孩子,

走进城中的街道,公园,地铁站。

他看,他听,他不拒绝

一条路有一条路的命名,

一群人,有着对一条路的依赖。

在乡村,没有一块荒地,

我的乡邻都是这样,

会卖掉养了半年不见下崽的母羊,

会剪掉一棵果树的“滑条子”。①

 

注释①滑条子:皖北一带方言,没有花蕾的果树枝。

 

  

摸耳朵

 

这可能是世上最幸福的两只耳朵了。

临睡前,女儿总要摸着我的耳朵,

一会儿摸左边的,一会儿摸右边的。

她的小手真软,手指在上面

翻过来,

翻过去。

这可能是她断奶时,

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我的耳朵也乖顺起来,

左边的,右边的。

想想那些曾经失去的,

或许抓在小手中才会得到。

 

 

疏果

 

 这是一批新梨树品种

栽进原来的坑中 

 

三年来,这是它们的第一次

还不知道惜力,第一次挂果就这么多

 

 他粗粝的手在青果间不停穿梭

更多的果子筛落下来

 

 我如此失落,为树下的果

我如此喜悦,为树上的果

 

从天鹅湖酒店18楼看天鹅湖

 

居高临下,

是没有墙的,门也就没有了意义,

风景成群结队涌进来。

八点站在阳光肩上,掀开

窗帘,打在平整的床上,被子上,

光白得生无可恋。

像我看到凌晨五点

巡逻的保安拿着手电筒,

光,

驱赶着湖面。

夜晚九点,在天鹅湖畔

我不能取消光的消费。

 

 

给女儿:元旦,过寿春路桥

 

楼群高耸,

冷,到骨子里漫游。

这城市是硬的

如铁。

我要把它一点一点地

写到软,写到

新年的雪落下来。

如果还可以写到你,

我就写,站在寿春路桥

看护城河的水

先流到我这,又流向你那。

 

电子秤

 

被穿制服的人提走了。

那个开着小飞虎

卖榴莲的两个中年男人,

没有和他争吵,

只是摊开手,笑笑,

目送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远。

买榴莲的人还在车旁,

另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室

摸出又一台电子秤,

这是汪溏路菜市场街头的一幕。

我不知道他准备了多少台电子秤,

我看见榴莲身上的刺又多,又粗,又硬。

 

所有房子都有窗户

 

像围起来的篱笆墙,

如果房子没有屋顶

就是这样。

除了面壁,

还可以干什么。

你看,城中的一栋楼

连着另一栋楼,

上面住着一个人,上面

住着一个人,上面住着

一个人,上面住着一个人。

所有房子都有窗户,

让里面的人看得见外面,

让外面的人看得见里面。

 

行驶在北二环高架上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

行驶在高架桥上,才不自觉地

望向夜空,

没有一颗星星

宽慰胸中的块垒。

一定是爱过了什么

才会这样,

看着道路两旁的灯光

就涌出泪花朵朵,

一定是想到某个人

才会这样深情。

满城的红绿灯指挥我,

在这停,在那走。

一定是消逝了很久,

才会有

这样的瞬间。

一定是有过翻山越岭,

才有这近在咫尺。

一定是合肥,

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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