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刺杀
杲绍祜
“这个铁杆汉奸，不除他我心不宁！”陈卯大声咆哮起来，“方允和这只狗，帮助日本人干了多少坏事，必须早除！”
日本小鬼子来到明月镇，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明月镇游击队虽然不能和他们正面决战，但一味袭扰也搞得小鬼子六神无主。自从方允和投靠了小鬼子，小鬼子突袭时便好像长了眼睛，多次给抗日力量以沉重的打击。
上个月，方允和向日本人密报，让大佐二川太郎带着一大队鬼子突袭，虽说晚到了一步，却也打伤了游击队长苗大宇，获得了游击队未来得及带走和销毁的重要文件。事后二川太郎心花怒放，大大地奖赏了方允和。
上星期，又是这个方允和密报，二川太郎竟然破获了游击队的县城交通站，交通员老秦没有来得及转移，开枪自杀。
陈卯跟苗队长絮絮叨叨地说着，可苗队长就是不同意。“方允和效忠小日本，所以保护着他的有一个装备精良的日本小队，这时去刺杀他，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不成功便成仁，做什么事不冒风险！畏首畏尾，抗日何时能胜！”陈卯慷慨激昂地说。
“这是组织命令！锄奸队最近没有什么任务，撤到白马村进行政治学习。”苗大宇沉声命令。
“那我陈卯不做这个锄奸队队长了，我单枪匹马去杀这狗汉奸。”
“没有组织纪律性！关禁闭，啥时想通报告给我，啥时消禁。”苗队长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余怒未消，连脚步声都响得震人魂魄。
“报告苗队长，陈卯跑了！侦察员老李在县城看到了他，警告他不要擅自行动，可他就是不听，拔腿溜了，追也追不上。”
“派出更多的人，一定要阻止他！”苗大宇一拍大腿，长叹了一声。
几个游击队员在刘寡妇的家里堵住了陈卯，枪口对着他：“跟我们回去！”大家齐声劝，这里是游击队又一个联络点。
“方允和危害如此大，尽快除去他才对啊！”
大家不为所动，枪口对着他，连刘寡妇也被吓着了，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好，我跟你们回去！”陈卯把枪插在腰间。大家松了口气，也放下了枪。就在这时，陈卯身一晃，出了门，等大家追出来，只见他人影一闪，再去追，巷子里早失去了他的踪迹。
陈卯那天夜里到底找了个绝佳的机会，刺杀了方允和。方允和被日本人团团护卫，但陈卯只一枪就打碎了他的脑袋。
二川太郎大为恼怒，集结三个小队兵力搜捕陈卯，最后把他围在一个院子里，幸亏这院子有玄机——内有地道通往村外，陈卯这才突围出来。
回到队里，陈卯找到苗队长，兴奋地说：“队长，我杀死了方允和这个狗汉奸。”
“什么！你能确定吗？”苗队长憋着气，铁青着脸，瞪大眼说。
陈卯说：“我当然确定，当时距离不算远，我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严重违反纪律，陈卯受到记过处分，并被送回正规部队。陈卯后来得知，这还是苗队长向上级请求多次才批的。对这件事，陈卯总觉得不对劲，苗队长的行为……可他又十分相信苗队长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陈卯一直觉得整件事情怪异得很，他想，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陈卯所在的部队转战各地，终于又回到了明月镇，在白马村见到了苗大宇。那问题他在心里发酵了那么长时间，此刻，他的话说出了口，“刺杀方允和这件事上，我觉得你……我……”
“你会知道答案的。”说完苗大宇急匆匆地走了，陈卯心里更感迷雾重重。
这天，苗队长派人来叫他。进门他一惊，他看到了方允和！他手一转掏出枪厉声道：“方允和，你竟没死？”
“放下你的枪！他是方允和的儿子方明。”苗大宇斥道。
“你就是陈卯？方允和是我的父亲……但我不怪你……”方明眼睛湿润了。陈卯细看，方明与方允和很像，年纪很轻，却很老相。
“方允和是奉命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却因为你的擅自行动毁了我们的计划！”苗大宇一字一顿，泪如雨下。
“你被打伤是假？文件落入敌手也是假？”陈卯质问道。
“我负伤是个意外，文件无足轻重，那是我们故意留下的。”苗队长说。
“交通员老秦自杀谁来负责？”陈卯彻底蒙了。
“老秦此前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为了让日本人相信方允和，他以死相助！”苗队长几乎泣不成声。
嗡的一声，陈卯的脑海里波涛汹涌，一片空白。
一行泪在陈卯的脸上蚯蚓般蜿蜒而下，他整个人呆若木鸡。他两膝一弯，便砰地跪在了当屋里：“我……我……”话在嗓子眼儿里回旋。
突然他的手一翻，枪口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啪”的一声枪响，惊了屋里的两双眼睛。眼里，是陈卯红白的脑浆流了一地。

                                       ——首发于2014年9期《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