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地活着

若是用一个词来概括我这些年来的活法，没有比＂笨拙地活着＂更确切的了，这是某一次看到的一篇文章的标题——《我就这样笨拙地活着》，很能表达我的状态，特此借用。

      世间的活法千万种：高贵地活着、猥琐地活着；体面地活着、龌龉地活着；灿烂地活着、恣意地活着；卑微地活着、浪漫地活着；疯狂地活着……其间有我向往的，也有我鄙夷的，但都不属于我的，只有‘笨拙地活着’是我所能认可也不得不接受的评判。

        回顾这些年来， 半路出家靠着一点雕虫小技养家糊口， 应付着柴米油盐的俗事，平平凡凡地过来。我在高手如云的职场，深感先天的不足，只能卯着劲边学边卖。现在看十几年前初出茅芦的“设计作品”只觉得幼稚到汗颜！真应该感谢伙伴和上司们包容了我那么多年。即便如今我自认为＂作品＂比以前好百倍，但若干时间后，它一样如垃圾！除了赚些薪水喂饱我，不能给这世间带来什么。

      在处处拼X的时代，我是早就远远输在起跑线上了。虽然曾经年少轻狂的我也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经过这么多年才发现，太多因素并不由我，生下即已注定，在现实潮流中，我只是一粒微尘，虽惮精竭虑，现实并不因我改变，我的手中只能把握命运的另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几乎成为我这些年的处世哲学，连我自已也觉得可恶，都快成为不怕烫的死猪了！但别无它法，势单力薄的我每当面对一块顽石，虽然也羡慕许多人能直面摧毁，但我更多地选择绕开，哪怕多走一大段路。

        我羡慕机关公务员的稳定和轻闲，可以不用担心失业，也羡慕新生的职场一族能那么随心所欲地跳槽，尝试各类工种，挑战高薪，相比起来，我就是显得那么笨拙，无缘皇粮是当然的了，在各家单位我基本都一干几年，绝不是因为工作出色，老板挽留。或可美名曰＂忠诚＂？——其实我没这么崇高，更多的还是因为本事不高！怕流落街头，只能作一颗螺丝钉，把本职内的事尽量做好。从另一面讲，若我从没把工作做好，也未必能呆得下去罢。总之一句话：我并不聪明能干，但不坏，也还算尽责吧，就是笨了点。

在时下流行的各色成功理论面前，我总感到力不从心，无所适从，感到自己是如此缺乏野心，安于现状。每每看到各色励志故事和警言，我总是不能像别人那样：立即行动，付诸实施，像蛋一样＂从内部打破自己＂成为一只鹰。卑微如我当然担心成为都市猎人的食物，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长着一双普通的手，只能追求普通人的活法。如今人到中年却尚未立业，职场上也已没有了年龄上的优势，失业的危胁无时不在，但我自认为职场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并非因为我多乐观，只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俗语“无欲则刚”，我不求坦途，只要把身段放到我能及的高度，哪怕荒山之间也总会有一条小毛路。我曾经从绳床瓦灶中过来，并不畏惧再过绳床瓦灶的生活。我的底线是靠双手劳动生活，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能接受，好在结果都比预想的好些，还是得感谢命运，给笨人一个笨活法。

在各色场所，我都不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弱肉强食的法则面前，我几乎是没什么强项了，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多了一点点耐心和忍劲——不执着于已见，只要是商业设计，我都坚持“上帝原则”，一个设计稿改十几遍是常有的，我从无怨言——只能认自己功力不够，也拙于揣度人心。从小至今，不管在家庭还是社会职场，我的经历告诉我：你不能不忍！所有的抱怨、指责，逃避，发脾气，吹胡子瞪眼，涕泪涟涟都无济与事。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世间不存在值得计较的事——名与利，仇与恨，和安静地活着相比都太微不足道！

我也期待有朝一日能高贵地活着，灿烂地活着，体面地活着……可是，当我环视当下，那些外表光鲜靓丽，或位高权重，或富甲一方，令人艳羡，貌似高贵、灿烂、体面地活着的各色人等却无时不伪善、钻营，或欺诈，或阿臾，许多都不惜以出卖良知作为交易代价，才明白要高贵、灿烂、体面地活着远非有权钱、有才貌，甚至聪明智慧那么简单！如我这般愚讷却又死要面子，料想是难比登天，还是继续笨拙地活着吧……

                  高世麟（2015.07）

                  本文原载《海峡时报》（201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