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

从全局上看，虽然绝大多数的人迟早都能结婚成家，所谓“男人自有女人爱，破锅自有破锅盖”，但微观到个体，自古以来结婚就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緾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我的父辈一代结不了婚的就很多，我爷爷三兄弟，也仅我爷爷成婚，我本家伯父五兄弟仅二人成婚，大多单身终老。从宗谱上看，古人单身无后的都不少，也不排除有自愿单身的，但多数还是娶不起老婆被迫单身一世。身边就有不少婚姻不如意的亲友伙伴，有时也难免伤怀，除去那些自愿丁克的个例，单身终是个缺憾吧！

曾有个婚姻困惑又频遭家人催婚的同事向我“取经”，问我当初是怎么谈对象的。我忽然感到迷茫。我没有被催经历，也从没想过我的婚姻有经验可谈，更拿不出爱情“葵花宝典”。也许他们只是觉得我和老婆两人都有点＂文艺＂，想必爱情也浪漫，其实，我们的婚姻几乎平淡到没有故事。

我属于晚婚族，适婚年龄时一无所有，家人也没有能力为我打点婚姻大事，只能放任自流，自生自灭。对于如今有家人催婚的弟妹们我心生羡慕——催婚的家长多数也有能力给子女的婚姻提供些物质上的帮助，虽然嫌啰嗦了点。

青少年时我也“理想主义”得很，觉得婚姻上谈钱是庸俗的，不时地梦想着象童话故事那般得到某个公主的垂爱，或再来点要死要活的故事……成年后虽然在很多方面还是想法浪漫，唯在婚姻这事上却现实得很。

我“风华正茂”的时候正在乡下。那时乡下还有适婚的女生。对成年的女性也有意地去套近乎，但我收入寒碜，终究没有表白的勇气，后来一个个女生都名花有主了。每当有村民家女儿定亲时，就让我去写定亲礼单（就是婚约合同），媒人说着，女方不时要这要那，男方家长讨价还价着，最终红纸单上面列上各样名目和钱数：礼金、礼猪钱、礼饼钱、电视、三用机、煤气灶、嫁妆自备……我大体算了算，照我当时的收入，不吃不喝，得要攒10年，因为我家里确定是不能给我分毫的了，于是我就死了这条心，也坦然了…… 如今每当看到那些重金嫁女，天价彩礼，名车豪宅，我还是心生畏惧---担心将来儿子不够优秀娶不来老婆。

物质的贫穷几乎磨去了我所有的浪漫，不敢奢望爱情，对女人从来都只能心怀艳羡。从学生时代到工作职场上，我喜欢过很多女生，但只能象赏着镜中之花那样在角落默默端详。虽然我自以为个性不致于令女生厌烦，但我深信综合考量起来，她们没有人会愿意嫁给我，即使是如今我回想过去心仪过的女生，似乎也找不到有某个女生有意嫁给我的蛛丝马迹。我如今仍认可我当初的自知之明，并没有因为羞于表白而错过姻缘的遗憾。

乡下很多象我这种条件的男人到了找对象年龄就到外地去，比如四川、莆田等地托关系连哄带骗找个女孩回来（现在有＂越南新娘＂），一般来说也要一点钱，最重要的是胆量。也有不少去外面作上门女胥的。而我均不具备这些条件。但我目睹单身老人的凄苦生活，也心生后怕，找个女人结婚总是需要的。第一，解决生理需要。第二，传宗接代，以外的都是奢侈了。

自卑也好，孤傲、薄情也罢，我是把自己的短处看得清清楚楚：不能谈钱，所以更不能有挑剔奢望。我唯一的条件是没有道德硬伤，聊得来，愿意跟我。

我遇上我老婆并结婚貌似传奇，其实都是我们双方个性和经历使然，所谓物以类聚。我们都是家里的长子/女，都是大龄青年，有共同的语言和志趣并且没有道德上的硬伤肯定是个重要的原因，但若只是这个，估计也未必能走到一起。我决定娶她的一个重要因素简直俗不可耐，说出来也许让人笑话，但确实是对眼之外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我确信她家人不会向我要很多钱——我确实出不起。我们似乎都是光着脚去找鞋的，似乎暗合了＂门当户对＂？我向她委宛地表达了我的意思（其实对我来说已经够直接了），可不知为何她当时断然拒绝，表示“不可能”。我虽深感意外，但我的草根心态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也许她自有隐衷，我决定放弃。因为这事，她似乎觉得我这人薄情，经不住考验，其实我只是面对现实，接受现实，没有人家想象的那么浪漫非某不娶罢了。

我以为那些忠贞不渝，海誓山盟，非你莫娶/嫁的人或是条件优越，或生性浪漫，也许拥有童话般的爱情故事，但我猜想多数必是对对方有太多的要求而内心都不够强大的理想主义者。爱情中如何把对方想成公主王子都无可厚非，但我们终是平凡的男人和女人，若想在天下寻公主王子来结婚，注定是痛苦居多。婚姻与风花雪月还是有着区别的，它必得从风花雪月中沉淀到柴米油盐，否则就难免轻浮。静心想想我的婚姻，我相信我老婆也不认为我们的结合是所谓的“天作之合”，我们都并不相信所谓绝配，确信这世间芸芸众生必有更适合的另一半存在着，但是时空永远是动态流转，也许等不及说上只言片语或交换一个眼神即己匆匆过去。我们非金童玉女，非倾城之恋，非山伯英台，非青梅竹马，普通到就象田野里的一株野草，但我们的婚姻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柴米油盐，平平凡凡地生活着，没什么依靠，也没有什么牵拌---或者说我们都没把那些当作牵拌。天造地设也好，误打误撞也罢，婚姻的几个现实目的我们都算达到了……

婚姻大事唯其重要，男女们无论如何慎重也不为过，草率和将就终是不可取的。“门当户对”是千古至理，但太多的人口口声声的所谓“门当户对”其实常常是站在权钱高地上自以为可以俯视群芳。为此难免把婚姻想得太过复杂，而婚姻需要的却是简单，也唯其简单，才有王子娶灰姑娘公主嫁给平民的美好故事，那些公主附马，出塞夫人都是婚姻复杂成政治的结果。

后来我发现网上什么时候有了“裸婚”这个词，意思是只讲感情，没房没车，不管家人/他人怎么看，也不做什么仪式直接领证住一起，算是都市平民一族新潮的婚姻方式。照概念上，我们不算“裸婚”，或“半裸”？因为我们办了简单的酒席，做了该做的仪式，只是没车没房这个符合（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买房，住在公司的套房里，自行车有），双方的家里人也奈何不了我们了，因为也给不了我们什么，我们婚后所有的都靠自已双手搞定。

也许有人羡慕我们的“婚姻自由”，但现实是我们只能如此，别无选择，似乎也应了那句俗语：上帝关上一扇门，也会打开一扇窗---我们没有财富，但有自由。

我后来可耻地想，当初即便没遇上她，我大概也不至于单身一世，因为我的择偶标准是如此简单……虽然媒体和现实中，不少人极尽渲染重金嫁女，百万娶妻，但世界上单纯而实惠的女人总是不少的罢。

我并不想拿我如此简单拙朴的婚姻作标本启发弟妹们，只能马马虎虎也算一种处对象的方式。我以为婚姻这事，几乎是最没有借鉴价值的，任何企图说服某个人接受某种婚姻理论都是徒劳， 指手划脚更是可笑，就象我说的这些废话一样。钱钟书与杨绛、邓文迪与默多克、奶茶妹与刘强东、谢霆锋与张柏芝……媒休上各色的花边解读都象是隔着高跟鞋的厚皮猜想里面脚趾头的形状，若是以为借着他们的经验就可以伴上大款或娶上白富美，都是一厢情愿。婚姻说到底仅是两人之间的事，出发点越简单越好，牵扯面越小越好，婚姻的长短和生命力大体和简单程度成正比，若是能简单到动物那般，那肯定天下太平了！

高世麟（201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