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同地方的入职的员工有不同的称呼,这是G公司不成文的传统,尽管领导三令五申强调,不准起外号、送雅称,但诸如“四川锤子”、“江苏伢子”、“山东棒子”之类的称呼 还是不胫而走。
他是个从部队转业的团长,鬓角上已染了白霜,而且,刚来G公司任职一周,但还是逃不脱这一“乡俗”,员工背地里都叫他“四川锤子”,并且较着劲要看他怎么“敲”!
会议室里坐的满满的,台上的新总裁似“座钟”一尊,台下的干部员工个个正襟危坐。大家似乎比平时更积极,有的竟提前半小时就来了,一是想一睹新总裁的风采,二是想听一听这位新总裁的首场演讲,是慷慨陈辞、抑扬顿挫呢?还是拖泥带水、哼哼唧唧。第三嘛,就是看他这“第一锤子”。
时针指向上午9点,他开始发言:“现在开始点名”。说话的时候,他身体仍象一尊座钟,丝纹不动。
台下的员工敛声屏气。有些人虽眼睛看着台上,可心里却在合计:这嗓音好像不那么铿锵,尾声拖得似乎也不都长度。
正当他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报告”。他转过头来,见是工程部的员工刘艺(来到公司的第一天,他就见过这个“油子”员工了),马上收回目光,抬起左手腕上的表,边看边说:“迟到四十七妙,入座。”
“是”。刘艺弓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靠墙处挤着坐下来。
台下一片骚动,有些人幸灾乐祸地想,“刘油子”,等着瞧吧,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火说不定要从你刘艺头上烧起呢!这个书呆子,讲起设备设施技术专业术语来头头是道,可一到关键就掉链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迟到,这不是背鼓进苗——找锤敲吗?
“同事们”,新总裁看着大家,认真而严肃地说,“工作讲究的是时间,今天下午开会,大家能准时到会,这很好,可刘艺却迟到了四十奇妙。”
大家的心一下了提到了嗓子眼上,刘艺垂下头,涨红着脸,两只手不安地在膝盖上摩挲着。新总裁接着说:“我到岗任职已一周了,听到了一些反映:刘艺平时就松懈惯了,经常不按时上班,不少人背地里都叫他‘油子’。如果真的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我倒要看一看,这位刘艺同志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可事实上呢?刘艺是只老母鸡!我好像还听到有人附和说:是啊,他一个月能下二十八个蛋!”
台下响起了一阵哧哧的笑声,可新总裁没有笑,他眉头紧蹙,显得异常严肃:“这显然是不对的!刘艺同事起码是生活的强者!大部分同事都知道,刘艺有一个病老婆和两个孩子,他住在花园小区,从外面看,青砖红瓦,可大家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很激动,“那里面是夏天不挡雨,冬天不遮寒啊!不到四十平米的两居室,一共有10处漏雨,只要看到天上有阴云,就得准备好接雨的盆盆罐罐。冬天一到,天棚上面就挂冰串,等到屋里稍微有点暖意,又到处往下滴水。大人们能咬咬牙挺下来,可孩子受不了啊。一到晚上又哭又闹,根本不往床上躺。每天折腾到半夜,早上起来,等到给家属扎完针,煎好药后再做早饭。每天,他尽管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些事情,但还是经常迟到。就是这样的同事,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叫过苦。他干工作从来不马虎。遇上节假日、星期天,即使不是他值班,他也要到公司转一转,打打帮手。如果上班迟到了他就主动晚下班一会儿,把迟到的时间补回来。你们说这样的‘油子’员工我们能忍心过多地批评吗?”新总裁的喉咙里好像受到了某种压抑,说话变得一字一顿:“我责成综合部、人力资源部在三日内将公司困难员工的家庭情况摸底汇总提报上来,工会在一月内组织慰问活动。今天点名完了。”
点名完了?!大家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新总裁。会议室里仍然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动弹。不知谁小声激动地说:这头一锤子敲得真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