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8日早上起来,各自收拾行李、睡袋,整理好主人家的床铺,我把众人踩进每个房间的沙子都扫在簸箕里,出门倒回院外的沙地上。小伙子们忙着检查设备并装车。
用水得上房舍西边的机井去打,可主人住在后院儿的旧房里,我们自己不会操作;再说那井水温度实在太低,昨天一来就领教过。我也不讲究了,右手握杯,把昨天晚上喝剩的茶底子倒在左手手心里,迅速到脸上抹了两下,就算洗脸了。刷牙用的是暖壶底子,因为水少,都没敢挤牙膏。
我们是在嘎拉僧亲戚家借宿,昨天晚上两个年轻人热情接待我们不说,还安排住在他们刚刚装修好的新房里,今天又早早起来把水烧好。早点是车上带着的月饼、泡面和主人端上的果条、手把肉。吃喝好把水壶都灌满,8点10分,告别年轻的蒙古族夫妇,离开额济纳旗格日勒图嘎查者丽苏海牧点,顺着曲折难行的小路返回到距离此地5公里的驼道站点阿达格敖如勒根,继续寻着绥新驼道中路南线西行。按计划,拍摄完沿途的几个站点,日落前我们必须赶到黑城。
惯走沙漠也熟悉地形的嘎拉僧头车带路,我们紧随其后。错落起伏的沙丘间,小道隐秘逼仄、似路非路,车轮不时被两旁的梭梭树枝刮蹭出吱吱的响声。我生怕一不小心被剐爆胎,那可就耽误事儿了。
茂盛的梭梭树旁生有苁蓉,牧民挖了可以卖钱贴补家用。虽然外人未经许可不能到别人家草场里来挖苁蓉,但家家不是10000就是8000多亩的草场范围太大,根本监管不过来,所以盗挖年年有,这让牧民很是无奈。昨天结束拍摄后,我和李靖、李文清在吉呼楞家养骆驼的那片草场里挖了三窝子锁阳。李鹏说新鲜锁阳熬茶非常好,我们便带在车上,打算晚上到达来呼布镇后熬一壶尝尝。
穿越巴丹吉林沙漠时,在一个小拐弯处,自重5吨的“猛禽”毫无防备就陷入沙海。车拉不动,人推不动,又垫上防沙板,总算折腾出来。再看人,个个眼里、嘴里、耳朵里、鞋里、身上,全都是沙子。一摇头,头发里甩出的也是沙子。可没走多远,我坐的“猛禽”再次趴窝。老嘎的头车也不省心,翻沙梁时判断失误,冲高后一头杵下去,把前保险杠撞了个稀巴烂。关键他自己毫无觉察,我们第二辆车紧随其后也没注意,走在后面的第三辆车经过时看着眼熟,对讲机喊话,老嘎停车一看,果然保险杠不见了。我一下就联想到当年范长江从额济纳去定远营时从驼背上摔下去的危险,也想到了西北科考团一次又一次从沙里、冰里、水里、坑里往出挖汽车、撵骆驼的情景。
行车途中,我们拜访了偶遇的拐子湖牧民王全,他说从他家这个冬营盘所在地到黑城只有三十来公里,到达来呼布镇是八十公里。他们现在在夏牧场,骑摩托回来,是准备搭建母驼生子时要用到的网子。离开王全家去苏海呼都格,走到叫碱湖的地方,我们三辆汽车九个人,忽然被奇遇的海市蜃楼给包围了。
海市蜃楼也叫蜃景,是一种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地貌气候条件,因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而形成的自然现象,是地球上物体反射的光经过大气折射而形成的虚像,是一种幻景。虽然是幻景,却是某一地的真实存在因光学作用挪移到异地的真实体现。只是这体现方式过于独特,既没有确定的时间,更没有确定的地址,能否看到,靠的是运气。
我都忘了是怎么下的车。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海市蜃楼,两只眼睛好像不够用了。除了来的方向,我们所处的左、右和前方,甚至延伸到目力不及的更远更远处,全都是。出现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属于“下现蜃景”。景是平地而起,不算高,也不像海边的“上现蜃景”那样悬在空中,但范围很广,十分宏阔,倒影重重,令人迷醉。举目遥望,环而视之,那景似山、似丘、似石、似林、似亭、似阁,又好像什么都不是。就那么缥缥缈缈、影影绰绰,仿若浮于仙境般的湖水里、雾气中。
碱湖地势平坦,小路边有些沙土丘。为了看得更清更远,我和韩阳扛着摄像机爬上一个高大的沙土丘,却发现和下面没有什么区别。我又跑下来,赶紧掏出手机,对着比桂林山水还壮观秀美,感觉就要有七仙女出现的海市蜃楼又是拍照片、又是录视频,生怕这可遇不可求的人间仙境转瞬逝去。
海市蜃楼是太阳光遇到不同密度的空气而出现的折射现象。在沙漠里,白天的地表温度比较高,靠近地表的空气温度也比较高,而且还在不断地流动、晃动,再加上折射率的变化,就形成了足以假乱真的蔚蓝色的湖面。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上,曾经有多少疲惫的旅人因找不到水而绝望,又有多少人因为水波荡漾的海市蜃楼而心中重又燃起希望。
我国古代视蜃景为仙境,认为蜃乃蛟龙之属,能吐气而成楼台城廓,又说海市是海上神仙住的地方,所以秦始皇、汉武帝都曾前往蓬莱寻访如此仙境。汉武帝更厉害,因瞭望蓬莱仙山而不得,竟下令筑城曰“蓬莱”,以此捍卫他天子的尊严。
因为是幻景,无论我们的设备有多先进,技术有多高超,镜头里总是虚幻又缥缈,毫无实景那种清晰和踏实。而当我们驱车试图驶入海市蜃楼,那迷人的景致,竟然神奇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