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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雁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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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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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

一进腊月,心和手都开始痒痒,想做年货了。

吃多吃少无所谓,不亲手做几样,真就对不起这个一年当中最大、最喜庆也最隆重的节日。

现在条件好,本打算自己做一部分,再网购点儿外省的地方风味,给节日餐桌增个色。但疫情期间快递存在一定风险,只好让那些好吃的继续待在购物车里。

北方过年吃饺子多,羊肉得备足了。冰柜里有些,又补充了两个羊后腿包。小时候家里每年腊月都杀猪宰羊,那会儿不时兴吃涮羊肉,顶多杀羊这天炒个葱爆羊给男人们下酒。饺子呢,初一到破五,天天早上必吃无疑。亲戚朋友来拜年也包饺子招待。初八吃了饺子去游八仙,正月十五吃元宵也吃饺子,二月二还得吃饺子。到此,一个羊的肉,基本吃完了。不吃完也不行啊,那会儿没有冰箱冰柜,肉都冻在凉房里,一到开春儿就放不住了。

得烧几块儿肉做扒肉条。这道呼和浩特传统硬菜,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事宴上少不得,春节更是必须有,没有不像过年。再炸点儿丸子、炸点儿糕,切点儿羊肉馅儿,酱点儿牛腱子,煮点儿猪蹄儿猪耳朵,扛硬的都有了。

过去做年货比现在复杂。腊八蒜一腌,这就开始忙了。天天起面蒸馍馍、蒸豆包,最少得蒸半个月,凉房里冻上一大翁才放心。早上火炉子烤馍馍,来了客人馏馍馍馏糕,晚上看戏回来饿了,还得搬腾的吃个醒开花的红点儿馍馍。现在呢,市场上的馒头五花八门,形状各异,口味不同,想吃哪个买哪个,再没人起面兑碱了。这叫解放劳动力。

人口多的人家,糕也得蒸上三五十斤。一盆一盆炸出晾凉,冻到瓮里。那会儿的小孩儿好养活,外面耍的饿了,跑回家到凉房里头拿个冻糕,就着冷风一咬一排白牙印儿,也没见哪个吃着过。我不爱吃冻糕,嫌凉,嫌酥。但我爱吃烤糕。放在烫手的炉盘子上,慢慢儿化,慢慢儿烤,翻来覆去,直烤到外壳干脆、内里软糯,一拽二寸长,别提有多好吃了。烤丸子更好吃,但不能明目张胆,得偷吃,不能让大人看见。

腊月里压粉条才热闹呢。全家上阵,打芡和粉面的,负责操作饸饹床子的,从锅里往盆里捞的,从盆里往笼里把坨的,还有个拉风箱的火头军。我们小孩儿能帮着往外倒倒水,往回撮撮炭,心里盼着快快压完,能早点儿吃上放了葱花和香油的调碎粉。

过去没有老抽,也无红烧酱油,我姥爷烧肉年年自己炒糖色,一开门,那诱人的焦糖味能飘散半个村子。还得把香丹油切成小块儿放到锅里炼油,炼好了烧肉用。炼油捞出的油渣渣撒上盐趁热吃,焦香可口,油而不腻,简直吃的停不下来。

烧肉这天,煮肉锅里还要煮上猪骨头、猪肘子,晌午饭就不用另做了,肉管饱吃。烧完肉的油锅直接炸丸子,我们继续跟着品尝,大人说我们肚上肯定有窟窿。现在市场上卖的丸子不好吃,里边儿添加的东西太多,用的肉馅儿也不太让人放心。所以我每年腊月还是坚持自己买肉切馅儿炸丸子,虽然不如我姥爷炸出的均匀好看,口感和味道绝对挑不出毛病。

自己炒瓜子的年代,这项工作都由我完成。瓜子是葵花籽,自己在院子里种的。因为数量有限,平常大人不让吃,小孩儿也自觉,眼巴巴盼着过年,不仅有新衣服穿,还能吃上瓜子儿黑枣柿饼子,去谁家拜年给几块儿水果糖能高兴死。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粮站才开始在腊月里按人头供应点儿葵花籽和壳花生。从此我家院儿里再没种过葵花。现在呢,一年四季都有现炒瓜子卖,这也是如今年味不浓的原因之一。

忙忙乱乱,蒸的煮的炸的都做完,该打扫家了。我妈提前把窗花画好,把糊窗户用的白麻纸和刷房用的白土子买好,选个日子,天亮把家里东西全都搬到院子里,窗户纸撕了旧的糊上新的,炕毡炕席搭起来打打灰土,墙和仰尘刷两遍,炕围子地围子擦抹擦抹,整整一天,过年最大的工程就算结束了。1979年盖起新房,上下窗户都安了玻璃,终于不用为糊窗户发愁了。刷房也开始雇人,当时五间大正房的粉刷费才五块钱。

2004年老房子拆迁前,腊月里总有一天是我爸写对子,也就是春联。那会儿不光写我们家的,还得给街坊邻居写。我家院儿大房多,门上贴的,墙上贴的,树上贴的,大门外贴的;上联下联横批,写了一副又一副,红纸用去一大卷。还要写很多大斗方的“福”、小斗方的“春”。手写春联融入了人的情感,每天出出进进,一看就是一年。那种感觉,是印刷春联所没有的。

腊月里打扫家,贴在墙上的旧年画都不要了,只留下图钉,贴新年画时可以继续用。现在居住条件越来越好,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人们紧跟时代潮流,墙都成了字画的地盘儿。偶有保留下来的传统年画,也都去了收藏家手里。

过年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生豆芽。得算好日子。生早了不行,生晚了也不行。绿豆芽要用瓦缸生,黄豆芽和黑豆芽用盆儿生。生好的绿豆芽用柳条簸箕簸去皮,开水锅里焯断生,过凉,泡到冷水中,每天一换水,能吃一正月。泡豆芽的缸里往往还泡着豆腐。菜窖里埋的辣辣换也要提前挖出来,洗干净放在坛子里,大年下削了皮儿切牙儿待客,也能拌凉菜。现在除了边远之地,腊月底自己生豆芽的真是少之又少了,现在有专门生豆芽卖的,水泡豆芽早绝迹了。

平房时代,糊灯笼大概是腊月里最后一项工作。糊早了没地儿放,怕小孩儿们进进出出给碰烂。

二十九真忙,像百米冲刺。打扫院子,贴对子,贴年画,挂大字,挂灯笼,准备垒旺火的柴炭。小孩儿们已经开始预热跑大年了。

现在可不行,放炮、点旺火、放飞孔明灯都有安全隐患,因为环境已经不是过去那么简单了。楼房都是高层,小区里停满汽车,大街上不是加油站就是加气站,地下不是光缆就是电缆、天然气管道,农村也在用电用煤气,一个炮仗不听话,一个火星子乱飞,都可能酿成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的火灾或其它事故。一位消防员就曾跟我说,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他们一连出警四十多趟,全部因放炮而引发火灾,索性都是一扑就灭的。

忙了一腊月,三十儿晚上,红红的灯影中,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喝茶,聊天,看春晚,刷朋友圈儿,干果水果一桌子,这年,少了旺火和鞭炮,同样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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