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讯息

文/高英

每年元宵节过后，年味便如曾经璀璨一时的烟花，在短暂的绽放之后，很快散去，日渐消失了踪迹。

然而人们的心中仍有期盼，那就是等待天气回暖，春满大地。虽说按节气立春早就远离，雨水也已过去，大明湖畔的柳条默默泛绿，公园里的迎春花吐露春意，但住在南部山区山脚下的我们，依旧看不到春天在哪里。春天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和我们玩着猜谜的把戏。

或许怕我们失去等待的耐性，随着惊蛰节气的临近，春天开始变着花样捎来信息，提醒我们留意周围的一切，处处都藏有春的讯息。

一大早起床的话，会发现天光放亮的时间明显提前，走出门去，料峭的寒意并不让人畏惧，走上一小段路便觉得暖了，甚至热了，如果步行半小时的话，就能感到身上微微出汗。

难怪一些青少年已经脱了冬服换上了春装，春天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比我这样的中年人更能及时地捕捉到悄然而至的春意。

有时在路边驻足凝视，可以发现树上新叶未现，却已有嫩芽被孕育，而冬天干硬的枝条，不知不觉变得柔软了，在清风中徐徐把腰肢舒展；脚下的土壤也是那么松软，全无严冬时的生硬冷气，就像一位慈母满怀脉脉柔情一般。

春天的确来了。当我回到家中，一到阳台，便感到了融融暖意扑面而来，看见盆花之间，居然有不少新生飞虫在初试羽翼，笨拙而又活跃地起落于花株间。盆里的花草被虫子们惊醒了，枝枝叶叶都精神起来，不再睡眼惺忪，只有那只巴西赤耳龟仍在假装冬眠，明明有时候会睁开眼，却不肯进食，拒绝真正的清醒。

见年前买的大白菜蔫蔫地靠在墙角，外面的叶子已经开始枯黄，赶紧把黄叶摘掉，然后一层层地扒下菜帮，扒着扒着便呆住了，那最中间的菜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花蕊，好似一个个稚嫩的胎儿，正在母亲的子宫内安睡。

带着菜根，我恭恭敬敬地捧着这一簇含苞待放的新生命，把它们安置在花盆中，静候不久的将来，菜花欣然怒放。此时此刻，我对白菜肃然起敬。白菜是那么平凡，在日常甘愿做各种配菜，陪伴了人们一冬，却在春天来临之际，从心里开出花来。原来质朴如斯的生命，同样可以拥有自己的花季。

这就是春天的力量。只要春天来了，经得起寒冬考验的种子就能发芽，诸如白菜、卷心菜类的蔬菜即使离了土地也能开花，曾经清寂的世界被各种飞虫闹醒，到处都有生机萌发。

我终于接收到了春的讯息，明白了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春姑娘到来之前，传递信息的都是爱捉迷藏的春娃娃，打着一个又一个哑谜，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春天也需要时间成长，春意也需要时间酝酿，在每一次春色浓郁得醉人心脾之前，春并不在人们的眼前，而在人们的心间——只有用心去感知，才能懂得早春的蕴味，才能安心静候春色满园。

要感谢春天不是把所有美景一下子推送到我们面前。假如那样的话，我们先是省不过神来，随后便眼花缭乱，难免心浮气躁，在无所适从中失了方向感。因为一切来得突然，过于浓烈，人们既没有工夫培养可以发现美的眼睛去寻找春天，又没有闲情去培养可以细品美的心灵去珍惜春天，春天乱乱的来了，忙忙的走了，面对那样的春天人们还有什么赏春的兴味可言？

春天是聪慧的，整个春天并不短暂。它先是派春风给人们提个醒，再慢慢地这里露个花苞，那里冒个新芽，此时开一种花，彼时开另一种花，过了早春还犹如怀抱琵琶半遮面，而最隆重的百花争艳要千呼万唤始出来，一登场便分外亮眼，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和期待，留给人深刻的记忆，然后在大家恋恋不舍的挽留中离去，令人更为向往下一个春天。

其实，早春是最有蕴味的时节。一切都刚刚开始，万物在悄然生长，默默无闻的时光酝酿出能带来新生的蓬勃力量，含蓄蕴藉的大地孕育着各种各样的希望，仿佛一个少儿伴着初升的朝阳，既不引人注目避免了前行的脚步被外界干扰，又能满怀憧憬地尽情享受朝气的浸润，可以从容不怕地茁壮成长。

人生不也是这样吗？在为某个目标奋斗不息而有了一定基础的时候，就像经历了冬的冷寂步入了早春时节一样，处于蓄势待发的阶段。所有蓄势的日子，依然需要不动声色的努力，正是这不动声色且坚持不懈的努力生长，造就了日后芬芳四溢的大好春光。

高英写于2019年3月4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