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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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爱你中国！
——题记
一
大自然有一种精灵，她既是“歌唱家”，又是“舞蹈家”，她生性活泼可爱，机智灵性，声音清脆甜蜜，美妙婉转，这个精灵就是深受人们喜爱的百灵。
现在，我沿着河西西行，分明看到一群灿若桃花，美如天使的百灵，她们一路翩翩起舞，热情歌唱，把欢乐，把希望，把梦想，把阳光洒满身边的土地。
二
时间定格在1936年10月25日；地点为甘肃靖远虎豹口黄河渡口。
虽然还没有进入冬天，但黄土高原上朔风劲吹，草木萧瑟。一支长长的队伍，高举着五角星内有镰刀斧头的红旗，浩浩荡荡冲破冰冷的天幕，刺破冷漠的荒野，迈开铿锵有力的步伐渡过黄河，他们要把光明，要把希望，要把美好的明天带到祖国的大西北。这支队伍就是担负着配合一方面军夺取宁夏，打通国际路线重大任务的由红四方面军总部及所辖第五军、九军、三十军和骑兵师、特务团、教导团、妇女独立团共计21800余人组成的红西路军将士。你看，在战士们浩浩荡荡渡河的高地上，有一群百灵——红西路军“前进剧团”的女战士们正在用她们甜蜜悦耳的歌声为战友们鼓气加油——
打竹板，响连天，红军走在云里边。
一口吹开黑云雾，柳暗花明笑开颜。
姐妹手挽手儿走，哪怕敌机空中旋。
千斤担子身上担，北上抗日英雄汉。
一脚踏开千条路，黄河岸边红旗展。
三
这群可爱的百灵——红西路军“前进剧团”有干部战士90多人，大都是十六七岁女孩子，其中最小的十一二岁，最大的也就二十来岁。别看年纪小，从加入红军开始，她们就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剧本。一边行军，一边作战，一边还要创作、编演、做宣传。特别是部队行军时，她们就赶在到队伍前头，遇到山高路险，道不好走，停下脚步当拉拉队，说快板，唱歌，跳舞，为战友们助威。战友们一看到她们的激情演出，就会顿然忘了疲劳和艰苦，脚步走得快了。到了休息时，百灵们还得回过头来从队头一直演到队尾进行慰问演出，她们用自己的歌声和呼喊点燃同志们的斗志。战友们打了胜仗以后，百灵们就到前线慰问，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给战友们以信心和勇气。现在部队受命西征，向河西走廊挺进，她们就为战友们唱起了《西进歌》——
炮火连天响大地，
我们是红色的战士，英勇的武装！
上前线，决战在今朝。
为了联合外蒙、苏联，驱逐日本鬼子，
前进！坚决奋勇向前进！向前进！
共产党领导真正确
共产党领导真正确，工农群众拥护实在多。
红军打仗真不错，粉碎国民党的乌龟壳。
我们真快乐，我们真快乐！
敬爱勇敢的红军哥，我们胜利有把握。
向前杀敌莫错过，把我们的红旗插遍全中国。
我们真快乐，我们真快乐！
风像刀子一样刮着百灵们的脸，她们脸部肌肉冻僵了，手脚冻麻了，可她们喧闹的锣鼓声和嘹亮的歌声依然不停，振奋着每个战士的心。
四
红西路军一路西行，在河西走廊遭到凶横残暴穷凶极恶的马家军的围追堵截。河西走廊是马家军惨淡经营多年的老巢，他们熟悉地形，适应气候，补充、供给及时，又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在向虹西路军进攻时，驱赶民团冲在前面，精锐部队在后面积蓄力量。
其实这些民团的大部分成员，还有就是马家军的大多数士兵，都是穷苦人。但是长期受马步芳蒙蔽欺骗，他们哪里知道，现在自己面前所谓的敌人就是一心要为自己（人民）谋幸福，一心为民族谋复兴的穷人的队伍？！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一次次扣动扳机，一次次抡起大刀，无情杀害的却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正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面对受到恫吓欺骗蛊惑的马家军士兵，我们可爱的百灵们从内心深处来歌唱，希望用歌声拨开他们被蒙蔽的眼，唤醒他们被梦魇的心——
马家的官来马家的兵，制造内战打红军，
可是我们不愿意，不知马家是何心？
只要联合打日本，咱们就是一家人。
马家的官来马家的兵，你们不要打红军，
不分回民与汉民，不分官长和士兵，
只要联合打日本，咱们就是一家人。
可是对于梦魇中的人们，百灵们的歌声和呐喊竟显得如此微弱。
红西路军不断受到攻击。空旷的河西走廊，茫茫戈壁，凶悍的马家军骑兵利用其机动性，采用人海战术、波浪战术，不断发起长途奔袭和集群冲击。这就给兵力悬殊，远离根据地孤军奋战，物资极度匮乏的红西路军造成了巨大损失。“前进剧团”的百灵们面对惨烈的战斗场面，也在思索打败马家军骑兵的方法，她们把战士们总结的经验编成了《打骑兵歌》——
指挥员和战斗员们，努力学习打骑兵啊！
四个基本的原则，一条一条记在心呐！
第一基本原则，沉着冷静，勇敢坚定，
确实相信手中武器，一分一秒不要放松，
准备战斗打骑兵。
指挥员和战斗员们，努力学习打骑兵啊！
四个基本的原则，严密警戒，注意侦查。
第二基本原则，如果发现骑兵，迅速报警大家，
以使本队取得优势，一枪一个落花流水。
这些骑兵不禁打。
指挥员和战斗员们，努力学习打骑兵啊！
四个基本的原则，利用地形和地物啊，
第三基本原则，构筑工事，加强木层，
行军注意房屋森林，如果发现敌人骑兵，
依托地物和他拼。
指挥员和战斗员们，努力学习打骑兵啊！
四个基本的原则，浓密火力对付他啊，
第四基本原则，立射跪射，坐射仰射，
投罢榴弹接着刺杀，乒砰乒砰乒砰乒砰，
这些骑兵不禁打……
一次次血战，红西路军损失惨重，为了引导大家从悲痛从失败的阴影中执着起来，我们可爱的百灵们为战友们唱起《笛子吹起来》——
笛子吹起来呀，唱歌青年听。
我们的红军艰苦地奋斗呀，
为的是创造西北根据地。
雪山草地要克服啊，敌人要打垮啊。
笛子吹起来呀，唱歌请你听。
我们的红军艰苦地奋斗呀，
为的是战胜日本侵略者，
不怕牺牲为民族抗战保国家啊。
五
形势越来越危机。严酷的战斗还在等待着我们勇敢的百灵们。
1936年12月5日凌晨，红九军在古浪县城与马家军作战失利，部队元气大伤，百灵们奉命到九军驻地演出，鼓舞士气。这些百灵们在九军武装班的护送下，冒着严寒出发去永昌县东寨慰问红九军军部，但九军军部已于前一日同敌激战后连夜转移。这时敌人潮水般的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为保证军部安全转移，她们迅速就近占据了一个三层楼高的土围子，立即堵塞门洞，占据门楼和庄墙，准备阻击敌人。可是，剧团除团长、政委、指导员每人有一支手枪，七八名保卫人员有步枪和数量不多的手榴弹外，再没有什么武器。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明知自己没有战斗经验，明知自己没有武器，明知自己不是敌人的对手，但面对强敌，她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一丝胆怯和退缩。她们要在血与火的战斗中实现凤凰涅槃。
激烈的战斗打响，剧团团长周汝功、政委易维精、支部书记廖赤健（女）、导演任弼煌、副队长汪贤臣等主要干部和几十名战士都相继牺牲。子弹打完了，手榴弹扔光了，这些勇敢的小百灵们就用石头、砖块、木棒等和敌人搏斗。战斗持续到傍晚，敌人始终没有攻下土围子。这时气温下降到摄氏零下二十多度。整整一天的时间里，百灵们滴水没进口，粒米未粘牙，饥饿、严寒胁迫着每一个躯体，紧张激烈的战斗使她们一个个都滚成了土人，只有两只眼睛在跳动着复仇的火焰。到了夜晚，穷凶极恶的敌人放火烧开了土围子大门，蜂拥而入，剩下的王定国、张文秀、党文秀、党秀英、黄光英、赵全贞、苟兴才、孙桂英、何德珍、陈淑娥、何芝芳等三十多名小百灵，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俘。敌人恼羞成怒，嚷嚷着要刀砍她们，枪毙她们。她们个个视死如归，慷慨陈词：“你们杀就杀吧！我们当红军、干革命就不怕流血，更不怕杀头！”
一路上，我们可敬的小百灵们仍然在不停地抗争，年仅12岁的张文秀拖着疲惫的身体，高昂着倔强的头颅，被马家军杀害在民乐县的炒面庄……
后来，马步芳把被俘的百灵们编入新剧团，要为他们歌唱。我们勇敢的小百灵们面对狰狞的敌人临危不惧，演出时经常唱红军歌曲，传播革命思想，诠释对革命理想的忠贞不渝和对党的事业宁为玉碎的高尚品质。17岁的党文秀天生一副好身段， 性格开朗、乐观，人又长得十分可人，在战友们心中她是既十分讨人喜欢，又威严不可侵犯的小天使。有一次在山河会馆，马步芳举行欢迎白崇禧的晚会，让党文秀等人跳舞。趁敌人不注意，党文秀突然飞起一脚，将高跟皮鞋准确地摔向第一排白崇禧的茶桌，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敌人的蔑视和嘲弄。马步芳见她桀骜不驯，下令枪毙。刽子手把她拉到南滩万人坑。党文秀挺胸怒目地站着，嘴里不停地骂着：“你们这些坏蛋，你们杀吧！早死晚死都一个样，我不怕！你们这些卖国贼！土匪！早晚也不得好死……”
在凶残的马家军屠杀面前，虹西路军失败了，前进剧团全军覆没了，我们勇敢的可爱可敬的百灵们用生命和鲜血在河西走廊写下了悲壮的一页。
六
眼前出现一幅流动的画，一群欢快的西路军“前进剧团”的女战士们，她们头顶军帽上的红五星闪闪发亮，她们脸上洋溢着无限的快乐和希望，她们在黄河边，她们在长城下，她们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的五星红旗下深情歌唱——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
我爱你家乡的甜蔗，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我爱你中国......”
恍惚中她们化为一个个天使，化为一朵朵祥云，一只只百灵鸟飞向共和国蔚蓝的天空，深情地凝望着祖国的大地，她们甜美的歌唱在空中久久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