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年

“辞年”是前传后教传下来的规矩，年前必须向长辈辞年，这样才能求得长辈和晚辈一年来的平安吉祥。

一

小时候，只是看到我爸总是赶在年前的腊月二十八或二十九以前（月大三十天，月小二十九天），提上米面、点心之类的礼品，去给住在白岩沟的外婆辞年。长大后又看到大哥和二哥也是赶在腊月二十八或二十九以前去给他们的岳父母辞年。给长辈辞罢年后，便回到家中消消停停地过年。

我爸说，这就是“前传后教”，每个人都得给长辈辞年。等我成家后，我爸又告诉我，不仅应该给岳父母辞年，还应该给舅哥们辞个年，于是，除了给亲舅哥辞年之外，凡是跟岳父母关系亲近的叔丈人，堂舅哥都得辞年。因此，我在每年腊月二十六七就得开始跑这个路，不然就跑不过来。因为妻子还有大伯、三叔、四叔和五叔，堂舅哥也是三四个，就算是每家只待半个小时，前后就得七八个小时，再加上跑路的工夫，没有个两天时间根本跑不过来。

可以这么说，辞年也是个挺累人的活儿。但是累人也得去辞年啊，如果有一年没有去辞年，亲戚之间就会生意见生嫌隙。后来，大伯、三叔和三叔的儿子先后去世，我就只去给我岳父母和四叔及三个堂舅哥辞年，拿的辞年礼也比往年少了许多。而且这几家都很顺道，每次先到四叔和大舅哥家辞年，把辞年礼一放下，坐下抽根烟喝杯茶，又起身往岳父母家赶，五叔和三哥四哥在我岳父母一个院子，基本就不用跑多少弯路了，到了岳父母家就等于到了五叔家一样。只是依次完成一个辞年礼的交待而已。再后来，五叔家的三哥四哥迁到随州，五叔也跟着去了随州，四叔也已过世，我岳父母和舅哥也迁到了山下的二里沟口，城门沟里只剩下一个立银大哥了，立银大哥的辞年礼多半都是由他自己带回去的。

二

岳父岳母于二零零八年和二零一二年先后去世，城门沟的立银大哥也因癌症去世了。这样一来，我每年应该去辞年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个亲舅哥了。大舅哥在老家二里沟口，我每年回老家上坟祭祖时，顺便上他家去辞个年，二舅哥在十堰，有方便车下十堰时，就去给他辞个年，没有方便车而我又实在走不开时，就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二舅哥倒也通情达理，说是没这个必要，记得正月去给他拜年就行了，没必要在辞年礼上多一道破费。

前几天，二舅哥和妻侄回老家给我的岳父母上坟，妻是跟他们一道去的，返回时到我家作了短暂停留，于是我便将给他备下的辞年礼拜托他自己带回，同时也托妻侄把给他父亲的那份辞年礼也一同带回。因为大舅哥去年患脑梗后，跟他两个儿子在十堰住着，倒也省了我去他家辞年的路程。

不过，二妻哥却说，辞年这个事情只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一个传统礼节，其实大可不必。你看社会前进到今天，只要亲情依旧，能够常来常往，就没有必要再拘泥于那些传统老套的礼俗了。

二舅哥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亲情的延续不在一时一节的俗礼客套上，而在于能够常来常往，在于经常性地密切联络。二舅哥在十堰工商银行工作，思想相对比较开放，对于一些传统俗礼，他是既不反感也不执著，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这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我的思想负担。不然的话，每年还得去十堰给他辞年，那得有多累呀！

三

亲戚间的辞年活动倒是逐年减少了，可又增加了另外一项辞年活动，不过这不叫“辞年”而是叫“慰问”，年前得去慰问我包联的五个贫困户。

年内原打算再去看看他们的，但是看到驻村工作队长向祥福在微信群中发的视频，桃园沟已经存积了四五寸厚的雪，看来年内是去不了了。幸好在刚进入腊月时，我就已经将“辞年礼”送到了五个包联对象的手中，我给他们每户买的是当地出产的冷水生态大米、食油、挂历和两双暖鞋。

我记得那天是12月31日，农历腊月初六，局里本来没有安排我去扶贫村，但是由于我提前给办公室黄主任打过招呼，说是有一个包联对象常年在外打工，年内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也跟他约好了见个面，那天就安排我去了。

当我把米、食油、挂历和暖鞋送到他们手中时，回民安春宝的喉咙就有些哽咽地说：“你对我们真是太好太细心了，原先我没回来，你给其他四户送慰问后，就给我发同等价值的红包，现在我回来了，你又一样不少地给我送这么多慰问品。我知道你也是靠工资养家糊口的，真是害得你破费了啊！”火栗沟包联户胡美稳的父亲胡立富从我手中接过暖鞋，噙着泪水哽咽着说：“说句不怕我儿子美稳多心的话，你这个包联干部真的比我儿子想的还周到，这暖鞋穿在我们的脚上，却暖在我们的心里啊！”

听到胡大叔这么说，我也很激动，但我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便插科打诨地说：“胡大叔你可莫这么说，我能包联你们也算是一种缘分，如果不是党的精准扶贫政策，咱们谁也不认识谁，现在既然认识了，咱们就当是亲戚吧，快过年了，我来给亲戚们辞个年也是应该的嘛。”几句话立时把胡大叔逗笑了：“那倒也是，不过总让你这么破费，我们这些穷亲戚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由我包联的五个贫困户基本都住在一块，除三组的回民安春宝住在村房对面的安置房里以外，其他四户都在火栗沟安置小区的安置房里。为了感谢村委会给我的合理安排，在给我的包联户买挂历时，我也顺便多买了五幅挂历，送给五个村干部每人一幅，村支书代广东激动地收下了我送给他们的挂历。包联户桂芳奇说：“这幅挂历上有习近平主席检阅国庆七十周年阅兵部队的画像，每当我看到习主席的画像，心里既感谢我的包联干部，也感谢党中央的好政策。如果不是党的精准扶贫政策，我们可能会一辈子穷困在火栗沟垴。”

尽管现在大雪封山，去不了我们的扶贫村，但是我相信，我的五个包联对象因为我的“辞年”活动，心里会万分感谢党的扶贫政策，是扶贫政策让我们成为一种特殊的“亲戚”，也相信他们一定会过上一个快乐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