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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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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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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

说是故地重游,其实却不是专门重游故地。

这次的大新川之行,实则是对生态护林员的森林防火工作进行年考核。

去年冬季,县里根据精准扶贫的有关精神,从5万多个精准扶贫户15万人中,选拔了1025名生态护林员,每人每年补助工资4000元,以帮助这一部分精准扶贫对象增加一小部分收入。

我们考核的第一站,是湖北口回族乡,这个乡地处鄂西北边陲,踞于湖北大梁之巅,三面环陕,一面归鄂,地扼秦楚要冲,东距郧西县城145公里,北距西安285公里。全乡版图面积为251.62平方公里,辖17个行政村,113个村民小组,6710户,23824人,其中回族918户,4456人,占总人口的18.7%。境内层峦叠嶂,沟壑纵横,地势西高东低,落差较大,最高海拨1799米,最低海拔540米,全乡平均海拔921米。全年平均气温10.8℃,无霜期160天,是一个集“老、少、边、山、穷”于一体的高寒乡镇。1984年被省政府划为革命老苏区,是湖北省唯一一个以省名命名的少数民族自治乡,这里民族特色浓厚,回汉杂居,是重要的省际边贸乡镇。

我们到达该乡的当天下午,就对桃园沟村和湖北口村的9名护林员进行了考核,第二天一早,便穿过后峡,来到了与陕西山阳、镇安交界的小新川和大新川村。

大新川与小新川是在一道小梁埂上分的界限,那条小梁埂名叫“土地庙梁子”,说是梁子,其实只是一道分水埂,小梁埂往东是小新川,小新川与陕西山阳县阳地乡的白马堂交界。小梁埂往西是大新川村,大新川村与陕西镇安县的枣树坪、江西湾和山阳阳地乡接壤,那儿有一个小山凸,山凸上原先长三棵大桦栎树,(现在只有两棵了)那就是有名的“根扎两省(鄂陕),叶落三县(山阳、镇安、郧西)”的友谊树。

42年前的1975年,我娘带着十二岁的我,去陕西榨水县凤凰镇看我姐时,从大新川走过一趟。那个时候没有公路,一色地走小路,是从一条名叫耿家槽的沟峡攀登上乌龟石垭,再翻过石梯子才到大小新川的。应该说,我们只是路过了小新川与大新川交界的那道土地庙梁埂,并没有与小新川有什么实际接触,只在小梁埂那户人家讨水喝时,遭到了人家的严词拒绝,看来,人家是讨厌叫化子装束的我们母子二人。

既然讨不到水喝,我们母子只好忍着口渴,翻过土地庙梁子往西走,西边就是大新川,这是一条缓缓的下坡路。看来展阳的大新川人就比小新川人热情得多,路边那户人家中有个慈善的奶奶,听到我娘为儿子讨水喝,便从灶上的陶瓷盆里舀了两碗米汤递给我们母子,那米汤可比水好喝多了,又甜又香。我记得那家慈善的奶奶还热情地留我们吃晌午,我们因为急着赶路,便婉拒了奶奶的好意,继续顺着沟边小路往西走。

我那时人小嘴多,对什么都感兴趣,大新川和小新川的地名,就是我向那个好心的奶奶打听出来的。当时,那个好心的奶奶还告诉我,从她家往西的那块田是陕西的,陕西的苞谷棒子是单缕子,而湖北的苞谷是双缕子,陕西人与湖北人调换苞谷种,种出来的苞谷还是陕单鄂双。因此,我便死死地记住了这个现象,后来也向很多大新川和陕西人印证了这一现象。

喝罢大新川好心奶奶家的热米汤,我和娘又继续一路向西,经过了枣树坪就是江西湾,再过了江西湾就上了七里碥,七里碥的路很窄,有些地方只有一脚宽,我娘便牵着我的手,一步步小心地往前挪,挪到宽一点的地方,我又撒着欢子往前跑……

第二次来大新川,是因为我娘病倒在大新川。

那是21年前的1996年农历10月,那时,我刚从关防乡林业站调回老家店子镇林业站工作。那时的乡镇林业工作人员是块砖头,政府想把你往哪搬就往哪儿搬,想让你干本职就让你干本职。好在我在入党时就曾有过誓言:“共产党员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从关防乡回到店子镇,刚放下背包行李,就被政府派到牌路大阳坡农田建设工地,参加一年一度的秋冬季农田建设大会战。那天正在工地上给各村划任务时,指挥部来人到工地上找我,说是镇政府接到湖北口回族乡一个电话,说我娘病倒在大新川,让我去接回来。指挥长是镇党委书记张宝平,他说电话是从湖北口回族乡一个什么所打来的,打电话的人叫明庭秀,说我娘当时病倒在陕西枣树坪的路边,是明庭秀的父亲明平贵背到他们家去的。

张宝平正好要去县里开会,就让我坐他的吉普车回到镇上。我回家同几个哥哥商量去接娘,都说是没有时间去接。没办法,我只好在第二天一早搭车去了湖北口。从湖北口到大新川还有很远一段路程,但是,没有车去那里。我只好迈开双腿,以急行军的速度,沿着上后峡的小路,步行去了大新川。

这条路我虽然没有走过,但是,大致方向没错,也就是一直往北……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我就到了乌龟石垭,从泗峡口往大新川已经修了一条公路,往年的石梯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下到大小新川分界的土地庙梁子时,我特意在那个小商店里买了几十钱的礼品,是用一个洗衣粉纸箱子装着的。结帐的时候,我看纸箱没满,又让店主塞了两袋菊花晶,那时东西便宜,总共一起才七十多块钱。付完钱,我掂起纸箱,大步流星地朝明大叔家走去。

虽然是二十一年后的第二次来大新川,但是,那条小路我还是熟悉的。不一会儿的时间,我就到了明大叔家,我娘当时正坐在明大叔家门前场院晒太阳,看到我来了,娘的眼泪不由滚落在胸前衣襟上。明大叔正在门地里掰苞谷,看到门上来了人,喊回了正在菜园摘菜的明大婶。我奉上刚买来的那一纸箱礼品,明大叔一连声地谦讲着:“你这娃太客气了,太过细了……”大叔当时告诉我,大前天的下午,他从五里坡那边回来,看到我娘歪倒在枣树坪和江西湾交界处的路边,一问我娘,说是从陕西榨水凤镇女儿家回来,一不小心把脚崴了,大叔仗着自己还有一把子力气,硬是从枣树坪把我娘背回了他自己家中,然后,又到村上打电话给在泗峡口计划生育服务站工作的女儿明庭秀,让她给店子镇政府打电话转告诉我。那年头通讯落后,很多地方都没有电话,大新川能有一部摇把子电话,应该还算是比较先进的村。

大叔在跟我谈着家常的当口,大婶已在厨房摊了两锅子软饼子馍,做了一个鸡蛋汤,我们娘俩吃罢后,我婉谢了明大叔和大婶的留宿,背上我娘,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刚走上公路没多远,遇上了在关防乡供销社工作的黄群立,他正好回家给母亲过生日,非要留我在他们家歇一晚,黄群立的二哥也诚心挽留,说他有一台三轮车,明天可以送我们娘俩一程。看到黄家一家大小的真诚挽留,我只和娘便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真是尴尬得不得了。为啥?我娘睡的床上密麻麻地落了一床单虱子,大约不下百只,提起床单一抖,往地下直滚。黄大婶说:“老年人身上爱生虱子,过后用开水一烫就没了。”群立的二哥果然守信,他回家把三轮车开到黄大婶门口,还特意在车厢垫了几把稻草,好让我娘坐得舒服些。

那天,群立的二哥一直把我们娘俩送到泗峡口,给他钱也不要,甚至连点油钱也不收,还说大新川人没有施恩图报的习惯。

又过了二十一年后的今天,我没想到自己能再一次来到大新川。

那天上午,我们对小新川村的护林员考核完成后,又返身来到大新川,大新川的村书记叫明庭贵,他虽然是一九六八年出生的人,但显得年轻。当我向他打听明平贵大叔的情况时,他说明大叔是他三伯父,现在住在城里儿子家中,老家的房子委托给一个亲戚照看着。

本来想去拜望一下恩人的,眼看已不能够,我只好掏出两百元钱,委托明书记转交给明大叔。明书记推辞再三,上关庙派林业派出所长李虎成也帮忙做工作,他才勉强接受下来,并承诺一定转交给他的三伯。同时,也感慨唏嘘不已:“二十一年前的事情,难为你还记在心里啊!”虎成还开玩笑说:“老余此举,将成为感动大新川的年度人物。”

午饭时,明书记还特意拔通明庭秀的电话,让我跟明庭秀进行了简短的通话。明书记听我把明庭秀称大姐,他忙着解释说,明庭秀是他堂妹,说我也应该称呼妹妹才对。可见明书记是多么认真的一个人。

饭前没事时,我向明书记再次印证了鄂陕苞谷单双缕的传说,明书记说,那不是传说是真的。那块田就在村房西边不远处,鄂陕两块田只隔着一尺多高的一道石坎,他们试验过无数次,始终改变不了鄂双陕单的现象。但是,谁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等待有关植物学家去破解了。

大新川真是一片恩厚的土地,不知道我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第四次去那里?李所长说,一定可以的,明年再对护林员考核时,你再来湖北口,我们专程到大新川玩上一天。

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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