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地方的“鲁班术”接近巫师的巫术,是木匠师傅们赖以行走江湖的“小手段”,很多“鲁班术”几乎成了一个神奇的传说。
一、抽屉桌内的“偷吃”怪物
应该可以说,我还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曾经认识几个会“鲁班术”的木匠师傅,他们的一些手段在我看来,的确神奇得不得了。
吴庭良是我最早认识的一个木匠师傅,那时候我还小,好像只有五六岁或七八岁的样子,每当他来我们那一片做木活时,我们就整天围着他的马凳转。他不仅左手斧使得顺溜,而且经常会耍弄一些小手段,让常常围着他转的大人小孩子佩服得不得了!
记得最清楚的是,他会偶尔露一两手木工绝活,曾记得他用斧子削除我脸上的鼻涕壳,而我的脸皮竟没有丝毫损伤。再就是他用“鲁班术”惩治过我们生产队的一个泼妇。那个泼妇婆家姓张娘家姓蔡,名叫蔡英喜,说话的口气非常霸道。吴庭良师傅不喜欢她的蛮横霸道,在给她家做抽屉饭桌时耍了点小手段,也就是神秘的“鲁班术”。吴师傅走后,无论蔡英喜在抽屉饭桌加上什么锁,等她第二次拉开抽屉一看,放在里面的饭菜都会被“吃”得精光。那时,她的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乳名叫平娃,抽屉里的东西被“吃”光后,她就老是怀疑是平娃“偷吃”的,有几次竟然说是我们伙同平娃一起“偷吃”的,因此,每每把平娃打得鬼哭狼嚎。因为平娃是我们的小伙伴,平娃挨了打,就跟我们挨了打一样,我们便也恨上了蔡英喜。但是我们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蔡英喜长得牛高马大且膀粗腰圆,据说力气大得很,几个成年男子汉都拿她没办法。
平娃因为老是被他妈冤枉,便也用上了心计,他决计想要洗脱“偷吃”的嫌疑。那年团年饭吃罢后,他知道他妈照样会把好吃的东西收拾到抽屉桌内锁上。平娃没等妈妈收拾完桌子,老早便跑到前院子找我们玩,玩累了就在前院跟我们挤着睡。可是,第二早上,照样听到他妈说,抽屉桌内的东西被“吃”了个精光,只有这回,蔡英喜没有怨怪平娃,因为她也知道平娃一夜未归,更不存在伙同我们“偷吃”抽屉桌里的东西。这时她才听吴庭良师傅的小徒弟说,可能是吴师傅使了个什么手段。吴师傅的小徒弟建议,解铃还得系铃人,让她把吴师傅请到家中,好酒好肉地招待一顿,请吴师傅治一治抽屉桌内“偷吃”东西的怪物。蔡英喜也为自己无端地冤枉了儿子平娃而内心愧疚不已,于是便听从了吴师傅小徒弟的建议,特意把吴庭良师傅请到家中,非常恭敬地敬了吴师傅四杯酒,请吴师傅帮他治治抽屉内“偷吃”东西的怪物。吴师傅喝罢酒后,用手拍了拍桌子说:“这桌子蛮密封的嘛,哪来的怪物‘偷吃’东西?”从此以后,放进抽屉桌内的吃食就真的没再被“偷吃”了。
二、见人就摇晃不止的婚床
宁端华是小坝河最有名的木匠,他不仅木活做得好,会使的“鲁班术”也很多。
那时,我在欢喜岭参加公社组织的千亩核桃基地建设,驻扎在欢喜岭北坡一家朱姓农户家中。那家朱姓农户当家的早年亡故,家中只有四个女儿和母亲相依为命。我记得那个朱大妈好像娘家姓李,不仅为人抠得很,而且一张嘴也怪说怪说的。我们这些参与会战的民工,把挖核桃山挖出来的柴和柴兜子驮回来堆了一大码,她逢人却说那是她女婿给她家弄的。于是我们便偷偷地把她喊“妈”,意思是我们都是她的女婿。
那时,朱家大女儿已经出嫁外村,朱大妈决心给二女儿招上门女婿,请来做婚床的木匠,就是小坝河最有名的宁端华师傅。
宁师傅因为同我二哥一起参与过襄渝铁路建设,所以对我也很熟,他在朱家做婚床打嫁妆的那段时间,经常抽空同我们闲咵哒。当他听说房东朱大妈对我们这些民工不怎么待见时,便会心一笑。然而,等宁师傅走后,才做的那张新婚床像是怕见人一样,一见人便摇晃不止,人离开后它却不再摇晃了,弄得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那张新婚床。房东朱大妈一见才做的新婚床竟是那个样子,私下里不知道暗骂了宁师傅多少次,有一次还骂出了声,民工当中的桂书东是懂得鲁班术的人,听到房东朱大妈咒骂宁师傅,便好言相劝,劝她不要咒骂宁师傅,最好的办法是把宁师傅请到家里来,好酒好菜地招待一顿,请宁师傅帮着治一下。朱大妈想到二女儿的婚期临近,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听从了桂书东的建议,把宁师傅请来家里招待了一顿,请宁师傅查查婚床为什么见人就摇晃的原因。宁师傅酒足饭饱后,把见人就摇晃不止的婚床摸了两下说:“这榫口做的没问题啊,咋会摇晃呢?”宁师傅这话刚说罢,婚床就不再摇晃了,此后也没再摇晃了。
三、喊人起夜尿床的小木人
大坝河镇共由四条河组成——大坝河、小坝河、曹家河、兰河,中间隔着欢喜岭、北坡岭和瓦架岭。
王家祥师傅是曹家河的名木匠,也是整个大坝河镇最有名的大木匠师傅。我从部队退伍后,在仙河林业站工作了九年,后来调回老家大坝河林业站工作,在参加北坡岭农田大会战时,认识了王家祥师傅。那时候,王师傅已是七旬高龄的老人了,木匠活也做得少了。但是他的“鲁班术”却在大坝河的四条流域传得神乎其神。传得最神的是,他在给烧锅村吴家盖房时,曾暗使“鲁班术”,让吴家一家大小都患上了尿床的毛病。据说,每当吴家人睡到半夜时,就会看到一个人挑着一担粪桶喊人“起夜方便”,结果却都床到了自己睡的床上。
当我向王师傅求证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时,王师傅开始一直推说“没有那回事儿”,后来经不住我的死缠烂磨,王师傅这才说出原由:那家姓吴的仗着吴家是烧锅村的大户人家,一直小视做手艺的人,对手艺人也非常刻薄,尤其是对那些筑墙的师傅更加刻薄。每天的生活是饭无好饭,菜无好菜,而且还不准盖房的帮工有片刻的休息时间,饭刚吃罢便催着开工。
王家祥是吴家盖房的大木匠,也算是一帮盖房民工的“班头”,可是吴家照样不怎么尊重王师傅和他的徒弟,照样见不得王师傅和他的徒弟歇伙休息。房屋盖起撒瓦时,王师傅让徒弟将他用木屑皮子做的一个挑粪桶的小木人埋在后檐墙台上,此后每当半夜三更时,那个挑粪桶的小木人便走下后墙台,声音悠长地喊人“起夜方便”,于是吴家大小便经常迷迷糊糊地在小木人地叫喊声中,把憋了半夜的尿全部尿在床上。
四、聚宝桶变成聚尿桶
桂诗伟是兰河的木匠,也会一手“鲁班术”,但是他的“鲁班术”却让他成为木匠行里的一个笑谈。
我认识桂木匠的时候,他还很年轻,估计只有五十来岁的年龄。那个时候他早已不做木活了,而是改行做瓦做砖。据说,他在给女儿做嫁妆时,由于在做尿桶时心里一潮,使尿桶变成了聚尿桶,也就是没人用时或刚倒净尿桶里的尿,转眼又是满满一桶尿。因为这件事,他不仅受到老伴的抱怨,也受到女儿的谴责。桂木匠一气之下,发誓再也不做木活了。
桂木匠曾无数次暗自责问自己,为什么会把给女儿当嫁妆的马桶做成了聚尿桶,他说他当时的本意是想给女儿做一个聚宝桶,《鲁班经》上明明说的是,只要抓一把米放进去,就会变成满满一桶米;只要放一枚钱币,就会变成满满一桶钱币。哪曾想到,女儿竟然真的将马桶当作尿桶使用,这才使聚宝桶变成了聚尿桶。
受到老伴和女儿抱怨的桂木匠,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于是便发誓,此生再也不做木匠活了。改行做瓦做砖坯后,桂木匠的砖瓦手艺再度成了兰河一绝,他的砖瓦生意一直红火到他离世的前一年。
五、“鲁班术”的秘密
后来,我为了搞清“鲁班术”是否真有其事,专门找到了一个木匠师傅的传人,并且见到了传说中的《鲁班经》,那位木匠传人姓李,他保存下来的那本《鲁班经》是皮纸手抄本,上面记录着“鲁班术”的各类符咒,如今还能记得起来的有“绑狗嘴”“种奶花”“收奶花”“雪山令”“滑油山”“架天车”“插影”等等三十余种“鲁班术”。
那位李木匠煞有介事地说,学练“鲁班术”分两种途径,一种是业内传授,一种是照本自练。相比较而言,业内传授学得容易些,而照本自练则难度较大,因为首先得画一幅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贴在房屋正梁上,每天鸡鸣前对着东方练习符咒,要练得咒与符同步完成,而且必须练够七七四十九遍。如果是业内师傅传授的“鲁班术”,则不用每天鸡鸣前对着东方练习符咒,只需弄懂咒语的要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