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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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慢
在这个秋冬交界处
我必须准备炭火
给予叶子一片归宿
让它们继续憧憬
慢慢让烟火
交接仪仗
腾出来寂寥的空
迎接半山腰的第一场雪
初冬只是一个色彩的开始
它像睡醒的白狐，对着松枝
打几个响指
放松警觉
提醒我们放下对秋天的关注
于是我们也慢下来
似乎脚下都是陷阱
背影
足以装下
整个秋天的粮食以及
那些尚未燃烧的稻草
2023.11.5
秋天正与风做另一场较量
立冬的前夜
纷纷投降的叶片
黑衣人率领的军队即将凛冽而至
不久后他们就会戴上白色的面具
风看穿了这一切
将秋天杀得干净
克制的，不克制的
一匹马就拴在夜色的边缘
它也闻到
秋天最后的喘息
试图挣开缰绳
在大地冰封之前
八百里加急
送一幅画
2023.11.7
立冬
海风数着第十九棵棕榈树
偷偷用指甲刀刻上一个符号
大鸟弃了滩涂，向更南的海角渡风的苦厄
我像一只大蛤，装成野鸡的形状
用线条和相似的颜色粉饰
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联系
随着阳光向西北以北迁徙
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象。将故乡
以海市蜃楼的模样
投射在海上
我看见阳台上的仙人掌
伸出冰冷的三棱刀
那些坚硬的山石、广场里妖艳的舞鞋
附在冰面上设下新的陷阱
今日有风，无雷
适合进补
适合藏进橱柜里温暖一颗樟脑丸
太阳仍是一个奔跑者
不肯停下来
时间或者是隐藏在它骨头里的癌症
黑子在一场雪里等待针灸
或者会被苫盖的白布遮掩
倾斜的人的背影
2023.11.8
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
它说的话，我听不懂
我看得见
我开始疏远秋天
从更深处潜伏的
自我囚禁的红
还固执地守着黄昏，与斜阳争辉
我判断出
将与这一片落叶同道
我把它装进胸襟
它熨烫起伏的山峦、河流
我替它寻找埋葬的归宿
当然，它或许会在某一年的春天
来到高岗
躺在坟墓里的却是我
2023.11.8
所有的枯败，都是我的
我分拣出热爱我，或者我热爱的
让它们听我这个线人
向遥远的春天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把这些腐败的，枯萎的
收拢在一起。给它们以逃生的机会
而它们，却在我的腹内酝酿革命
所以，我伤悲
并及时克制。我打开身体里唯一的防空洞
春天的光，簇拥着它们一个又一个站在高岗
而我还在清凉寺里，像钟声敲碎落叶
一边扫地，一边等一个化缘的人
2023.11.11
咀嚼铁屑
我再去翻砂厂时
它已不在了
它繁殖模具，各种各样的金属制品
必须先有它的孩子装铸，然后成型
然后走在街上，走在每个角落
我曾经被它的铁屑刺破脚底
那成圈的废铁丝泛滥银色的光芒
锅炉，磨具们热火朝天了一个少年时代
我寻找像砂罐儿一样的东西
把我少年时捡到的铁屑放进去
咀嚼。而药引像释放的囚徒
一哄而散。我无法成为获胜的羔羊
为放牧者追杀被遮蔽的时间
2023.11.12
被遮蔽的时间
我看见很多条鱼首尾衔接
像一条俯卧的水柱，两侧泛起的波浪
差一点将我淹没
鱼眼望着我，我也惊恐地看它们从我身边穿越
惊醒后，我知道这是被遮蔽的食物
催促黑影去喂养森林
隐秘的地下河流成为短促的一部分
我，一个被说服者
也将被遮蔽
2023.11.12
整个生活至今仍是你的镜子
我不会再祈求什么
太阳能听懂我修辞的含义
你看，我是明亮的
能看到自己
用右手在摩挲左耳
我和镜中人没有丝毫间隙
镜子也正在观察着
我在熔炉中提炼
把同样发着光的
不生锈的金子
放在亲切的镜子的两侧
它们有时走在太阳的前面
有时跟随在太阳的后面
我和它们都是光的侍从
2023.11.14
在时间的序列里
一棵树在飞鸟出发的地方
埋下最初的线索。女儿红
散装纯粮酿造的香醇
而我作为农夫
只拥有镰刀、锤子、一头牛
在飞鸟掠过的天空下
躬耕泥土
月亮升起来了
像四散的火星
照亮我钟爱的花园
莲花成为玫瑰
玫瑰成为百合
我躺在牛的反刍里
开始咀嚼一生
种植的粮食以及植物
2023.11.14
没有可移动的光
后来，我成为石盐
为你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
一些自然的克制
会让你想起我曾经液体的流逝状
那时，没有可移动的光
照耀我六面的棱角
似乎我就是一个赌徒
在这个立方体里翻来覆去
那只曾经在我头顶飞翔的鸟
用它镰刀似的喙
寻找着什么
2023.11.14
漏洞
柳树垂下的丝绦
不会繁殖井边的
想念，不断长出来的只是
病愈后的唾液
把一个人忘掉。悲伤一路走到
清明的土路上
插满新枝
把身体分为六部分
不知道你是否来得及对应
情感。而我们只剩下
被憎恨的欲望
2023.1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