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家里养了四只小鹅,一群小鸡,小鸡小鹅毛茸茸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欢乐,十分可爱。孩子们心血来潮时想要逮住小鸡小鹅一起玩耍,它们貌似并不愿意也并没有胆量奉陪,多数情况下,小鸡小鹅是孩子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童年时期的巴金和小鸡的关系挺好的。他为小鸡们取了名字,喊到哪只小鸡的名字,哪只小鸡就跑过来,好像小鸡听得懂他的话,他也明白小鸡的诉求。从小到大,没有亲眼见过这种神奇的“鸡司令”,倒是见过一些想要保护即将被宰杀的鸡或者其他动物的小孩子。小孩子们的善意保护,对于有些大人来说,力量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母鸡带小鸡的时候,自然是悉心照料,不允许其他鸡其他动物威胁、欺负它的宝宝们。待小鸡长大到一定程度,母鸡开始下蛋,就不再关心照料小鸡们,最终与小鸡形同陌路。小鸡们相互依偎,也相互竞争,像一只小猫小狗小猪一样,独立面对这苍茫的世界,面对它和它们的生存法则以及大致可以预料的命数。
上个月的一个周末,半夜起来,发现洗手间的瓷砖地板上有几只蚂蚁寻东寻西,忙碌不堪。当时突然有些感慨,又不知如何表达,回到床上后写下几个字:生如蝼蚁,去若尘埃,便又睡着了。
天为古,地为久,面对天高地阔,面对逝者如斯,多少人游走于多维变幻的人类世界,不也如蜉蝣蝼蚁一般,匆匆一生,没有什么存在感和价值感?
蝼蚁的一生,多少有些短暂,有些劳累,有些索然无味,有些空空落落。站在更宽广的视角,不知道今人后人该如何考量自身,考量今人的历史、人文史和心灵史。
从《诗经》到屈原韩愈欧阳修李涛,再到朱自清老舍余秋雨莫言,再到形形色色的每一个人,不知道多少人产生过类似“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慨叹,多少人在有生之年可以遇一二知己,得二三可与语人,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了无所得。
有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清风徐来,江水悠悠,夕阳正美,春色正好。停稳车,坐了一会儿,想到了老庄、孔孟、屈原、陶渊明、韩愈、李杜、苏轼、鲁迅、巴金,这一个个在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男人们,这一个个富有魅力同时也要面对柴米油盐喜怒哀惧是是非非顺逆成败但是依然富有魅力依然卓越不凡依然光芒万丈的男人们。
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苏轼又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苏轼还说,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通过苏轼的文字,我们可以了解苏轼的一部分生平与内心世界乃至北宋的一部分历史与民生情况,这只是一部分。如果没有文学与文学史,中国的历史就只有人物事件,只剩历史叙事,而看不到一个个俯仰天地、灵魂有趣、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真人,读不到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史、思想史了。
曾经问过学生,在当今社会,一个人想要靠稿费生活,容不容易?很多同学回答:不容易。这个问题,是相对好回答的,哪怕是没有受到新冠疫情影响的前些年,一般的作家也不敢完全靠文字维持生计。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在新媒体高速发展的这二三十年,文学的地位下降了,当然,地位下降不代表没有地位,也不代表文学就不重要乃至沉沦了。文学可以让人恢复、保持生而为人的精气神,享受思想上高级别的自由,让人有梦想、有希望、有责任、有意义,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无用”的文学了,那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务实,多么苍茫,多么无趣。
2020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