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高长志的头像

高长志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7/08
分享

草戒指

那一年,我因为看不惯学校教导主任妒贤嫉能做法,气急败坏的主任就把我下放到澜沧江江畔支教。跟我一起倒霉的还有同事小芳,正当拍桌叫板节骨眼上,她跑过来打圆场,鼠肚鸡肠的主任以下基层煅炼为名,把我俩发配充军。

在乡政府接我们的是那个小山村的老支书,衣衫很破,裤角上沾满了红泥巴。咂吧着兰花烟蹲住在屋檐下,胡子拉喳的,一看就知道土生土长的村干部。见到我们像见了宝贝似的凑上前来,一股浓烈的烟味呛得我倒退了数步。

老支书尴尬地拢着袖角,嗫嚅着说:“欢迎城里来的大学生,俺那个山疙瘩的娃儿们有救了”。我心乱如麻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满是烟渍的黄牙在动。

图片看着暮色中的江畔和苍鹰回旋的山崖,我这才缓过神来,感受到了得罪主任的份量。但想到主任凶神恶煞般丑恶嘴脸,我又暗自庆幸。纵情山水闲云野鹤,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总算在深夜时分,马队进入了村子。借着火把的亮光,发现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杈杈房低矮破旧,芭蕉树密密麻麻,好像离江畔并不太远,隐约还能听见波涛拍岸的撞击声。

第二天醒来浏览了村景,整个山村依山而建。木楼高耸,栉次嶙比。村前是一片水田,前面是那千转百回的澜沧江。江畔旁有一排排石榴树夹杂着芭蕉林,偶尔还有遍地的仙人掌。

村小学是所茅草学校,走近教室发现老支书上课:“同学们,昨晚新老师到了,可是被蚊子叮、老鼠吓、睡不踏实,我来代最后一节课。请翻开书本……”我顺着墙缝向里面望去,那些衣衫褴褛的娃崽们,坐在用土基搭成的“桌椅”上,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守着一本教科书翻看。老支书在用门板漆成的“黑板”上写划着。

我突然感觉一阵辛酸,转身抹泪时却见到了泪水涟涟的小芳,老支书连忙把我们拉进教室。刹那间,一双双纯净无邪的眼睛齐刷刷的集中在我俩身上,没有萎靡、没有颓丧、没有忧愁,只有惊奇、只有纯净、只有希冀。我顿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憾,那一双双渴望读书眼睛,清清净净,童真无邪,仿佛似曾相识又很遥远。

于是我俩开始了支教生涯,随着黑板上的粉笔灰簌簌落下,我们与山娃们和泥垒石、平整操场、乡村支农,随着一茬茬学生像山鹰飞出了大山,我们的爱情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原因是小芳有个舅,经过数年的煎熬,终于爬上了副县长宝座,小芳舅盘点族谱时,发现自己有个外甥女还被“流放”边远山区,就把教育局长骂得狗血淋头,一纸调令就来到了澜沧江边。

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儿,祖宗八代也只有我这个“吃皇粮”的有出息,当年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像风一样刮到村里,七沟八寨的乡亲都赶来贺喜,木讷笨拙的老父亲扎实过了一回这辈子从未有过洋荤,第一次破天荒喝了个酩酊大醉。

小芳要走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小山村,老支书脸色十分难看,一个劲的咂吧着兰花烟,呛得我心烦意乱。随着小芳那哭肿的眼睛在面前骤然消失,我颓然的坐在山头上,顿觉得一切变得空荡荡的。

我摊开手掌,赫然映入眼帘一枚精巧的草戒指!小芳临走时哽咽地说:“这枚草戒指就是我俩爱情的永久见证……”我知道山区物质匮乏,草戒指是爱情的表证而已,但我很珍惜它,把它放在备课书中,每次偶然发现,心中就涌动着一股淡淡的暖流。

后来,小芳的书信渐渐稀少,最后消逝得音讯全无,孤独感让我几乎窒息,便开始了漫长的写作生涯,在字里行间寻找心灵的蔚藉,几年下来,陆续发表的文章常见于报端刊尾,教学研究更是连篇累牍。于是山村教育逐渐引起了社会关注,由于成绩的显著,我被调回了城里并当上教育局长,结束了长达八年的支教生活。

在一次“两基”表彰会上,我见到了梦寐多年的小芳,当年的稚嫩已经褪去,听说嫁了当地矿老板,买了名车豪宅,女儿都已上了幼儿园。对于站在主席台上的我已麻木不仁,像所有来开会的老师翻阅着文件,偶尔还小声说话,毫无当年一丝感情。

我悄悄的揉碎了那枚草戒指,同时揉碎了自己的心,并丢进了垃圾筒,也丢掉了曾经那么美好的爱情。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拥有一份曾经绝对美好的感情就够了,不同星际的流星永远不会相遇,只要曾经灿烂就行。(此文首发在兰坪《独处》文艺公众号)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