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油茶

杨立谦/文

我的故乡盛产茶油，香喷喷的茶油远近闻名。只要一说到当地的特产，无不提及故乡的茶油。

油茶是故乡主要的经济林，油茶对故乡人们的生产生活有着重要意义，从记事起，故乡就已有很多的油茶林，多年来与家乡的的人民生生相息，要说油茶的好处，真的是太多了，用故乡人的话说“油茶全身都是宝，哪家有多哪家好”，村民们都称她是“山宝”。

漫山遍野的油茶树，衬托着农家的袅袅炊烟，辉映着天空的灿烂彩霞，构成一幅恬淡素雅的画卷，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长期以来，乡亲们都心照不宣地视油茶树为家乡的象征。

对油茶树，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倒不是因为茶油名声在外，也并非油茶树是什么珍稀的树种。油茶树，是我故乡最常见的树种，几乎家家户户、山山岭岭都种有油茶树。放眼望去，一片片油绿的油茶树随处可见，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然而，我对故乡的油茶树，始终怀着一种深深的钦敬和一种割舍不断的情怀。

故乡的油茶，没有青松的高大伟岸，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也不及柏树的凝重，更缺乏杨柳的婀娜多姿。油茶树在园林鉴赏者眼里是非常不起眼的，没有完美怪异的树形，没有奇丽的色彩，像一位的质朴的村姑，身穿的是农家自制的粗布衣裳，扎实着马尾辫，顶多插一朵家乡的野花，超凡脱俗，纯天然地生活在那片没有喧嚣的世界里。但她有着松、柏一样的气质和梅一样的性格。她不惧风雪，四季常青，即便是冬寒料峭，百花凋谢，万树零落的时节，她仍然那么茂盛，那洁白的茶花凌寒而开。漫山遍野的油茶花却开得如云如浪，皎洁似雪，竟把初冬的故乡映衬得春意盎然。满山遍野的油茶林，不仅是故乡山野的一大美景，更是一座座天然的大氧吧，美化、净化着故乡的环境。山野中的油茶林与梅花互相辉映，她那厚实的叶子显得更加油绿，四季如常，向世人展示着“生命之树常绿”。

清明节前后，油茶树长出了新绿，家乡的大地也披上了盛装。山山岭岭的翠绿像是水墨画中的景色被渲染过似的，青翠欲滴，捧手可掬，让你的心灵得到洗礼，脱尽尘埃。

漫山遍野的油茶树是我记忆中最温馨的一幕。故乡的油茶树，见证了我童年的辛酸，也给我带来无限的欢乐。

我的童年更是和油茶树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和小伙伴常到油茶林玩耍，油茶林成了我童年的乐园。当油茶树开花季节，漫山皆白，我们伴随着蝴蝶的翩翩舞姿，聆听着蜜蜂的低吟浅唱，在花海中徜徉嬉戏，好不惬意！玩得有些累了，稍大一点的孩子又多了一份福利，从树下如被褥似的蕨草丛里折一枝蕨草梗，抽出芯来，做成吸管，衔在嘴里，把吸管刺进茶花的花蕊中，轻轻地一吸，口中花蜜的甜意，让你美在心里。更有甚者，带上一个洗干净的小瓶子，把吸进管中的糖液又吹到瓶里，储存起来，在一个悠闲的时间，一次性的喝下去，在那年代可算是痛痛快快地享次口福，过一个馋瘾，让你对她在口舌上产生依赖。喝饱花蜜就选一块向阳的林间空地上坐下来，懒洋洋地在晒太阳。看着那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猜测着那山窝里有什么人家、山外是怎样的世界，每个人心里都感觉比蜜还甜。更有趣的是，油茶树的果实除了油茶耔之外，有时还会长出少许可以生吃的东西。一种我们称之为“茶苞”，青灰色，不规则圆形，空心；另一种我们称之为“茶饼”，肉质厚实，呈叶状。两种果实均略带酸甜味。

油茶树的夏天和秋天是长生繁育的季节，家乡的父老乡亲也似乎暂时遗忘了她，过着属于自己的寂寞的日子。光阴在油茶果丰满的过程中悄悄溜走，一到“霜降”前后，圆圆的茶果在碧叶琼花间油光发亮。山野的油茶林里便沸腾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倾巢出动，带着麻袋和箩筐上山采摘茶果来了，大家笑笑闹闹，像一窝野蜂子，吵醒了沉睡的山林。学校也要放一周“摘茶果”的假，他们全天候的在这里摘茶果。而一大群小孩子最开心的是在那堆积如山的茶果中奔跑、嬉戏、打滚或打野战，像是在泥淖攀爬，又像在雪地里登山，毫不亚于现在的小孩在幼儿园的塑料球或气球堆里翻腾。

茶籽经历了冬、春、夏、秋四季雨露阳光漫长的洗礼和养育，吸收了天地日月精华，榨出的油营养价值极高。油茶果在冬日暖阳的爱抚下开口笑起来，爆出黑黑茶籽。经过四五天太阳的暴晒后，乡亲们把晒干的茶籽挑到榨油坊里榨油，榨出金黄透明的茶籽油。

油茶奉献给故乡人最厚重的礼物是用茶籽榨出的油脂，故乡人叫作“茶油”。故乡的茶油通体橙黄透明发亮，不含芥酸、胆固醇、黄曲霉素和其它添加剂，是纯生态的天然植物油，因富含多种脂肪酸、蛋白质和维生素而营养丰富。同时含有多种功能性成分，长期食用，对人体具有多种保健功效。又因其沸点高、香味浓郁、油而不腻，是煎、炒、烹、炸、凉拌等重要的野生油料。故乡的茶油是故乡的一张名片，是故乡人馈赠亲友的首选礼品，更是故乡人食油的重要来源。

油茶籽榨油剩下的渣料，故乡人称之为“茶麸”。茶麸是水稻生长非常好的一道肥料，在为禾苗提供营养的同时，还具有疏松土壤和灭杀害虫的作用。此外，故乡的人们常用“茶麸”洗涤衣裤、被褥等，它的护发作用更受女人们的钟爱，用茶麸洗后的头发乌黑发亮、柔顺如丝，给故乡的女人们增添了无限的妩媚。

油茶树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前一辈种的油茶树，好几辈的后代可以享受。听爷爷说，我们村那一片最老的油茶树，也不知道是哪一辈种的。直到现在，她还在一年四季，周而复始，毫不停息地开花结果。故乡的油茶树有着奋斗不息、奉献不止的精神。

我敬仰油茶树的是她的品格。她耐得了凄凉又守得住贫贱而又不忘感恩。油茶树生长的过程，不需要特别的照料，常是自生自灭，顺其自然，尽其天年。她不用高贵的肥料，也不用精心地栽培。她对生存环境从不挑三拣四，不论是肥沃的黑土地，还是贫瘠的黄土地，她都能尽情地生长。哪怕是遭受山火焚烧的灭顶之灾，她也要在砍去树身的树蔸上长出新芽，三五年后也要结果。对生活，她一片赤诚，从不抱怨枯燥乏味，从不诅咒人生的平淡无奇；对环境，满腔热情，她从不在乎舒适与恶劣，不计较功过与得失。只是默默无闻、扎扎实实地开花结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岁月的风雨中勤勤恳恳地奉献自己的青春与激情，消受自己的花样年华。

临风而立，望着漫山遍野的油茶花，诸多情感油然而生。我爱故乡的油茶，爱她皎洁的花朵，芳香的茶籽，更爱她无私奉献的高贵品质。油茶树凭借她旺盛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毅力、敦厚的品格，坚强地生长着，开花、结果，反哺着和她一样淳朴憨厚的农民，回报着这片明净的青山绿水。

（本作品在《河源日报》2017年12月9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