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个子不高,粗短的身躯全部负重在一双脚底板发黄且满是老茧的厚重脚掌之上,一双破旧的老式板布鞋,后脚跟处向右的一侧严重磨损,男人路过的地方都能“脚下生风”,发出沉闷的——噗踏声。
听说,那家孩子在读高中,临近一年就可以参加高考,成绩在当地那个不算好的学校里还算名列前茅,这对那家人来说绝对是个值得“攀比”的事情。每当男人和邻居谈起孩子的成绩的时候,男人总是用粗犷的嗓音,略带轻蔑的语气说道:“上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打工,有能耐的都自己当老板,发大财”。说完又继续埋头在烈日下挥动着铁锹,焦糖色的皮肤上沁出排列均匀的汗珠,男人随手抓住一条毛巾,狠狠地在脸上擦拭一圈。旁边的女人默不作声,向男人瞅了一眼。
这样的日子平淡、珍贵、耐人寻味。
女人在家中常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天清晨赶在太阳前面,穿着一件纺纱料子的短袖,弓腰在自家园子中细数眼前一颗颗撑着大肚的大白菜,像是悉心照看着自己孕育的孩子般。那是只属于她自己的成果,女人弯腰伸出自己纤细却有些浮起浅褐色斑点的右手,盯准那已经和菜叶融为一色的菜虫,顺势将它掐住,撇在地上,任由大虫在泥土里肆意翻滚。像这样的劳作会在初阳的陪伴下重复一阵子,直到她亲眼见到自己的硕果变成餐桌的道道美食。
女人偶尔也和村里年纪相仿的妇女头戴纱巾三五成群的外出打工,每天换得一二百元也小有成就,会发发牢骚,念念婆家理短,怨怨男人。
这样的日子平淡,珍贵。
女人走后的起先两年,男人活得像个盘根错节的枯树。听那男人朋友说,寒冬深夜曾见到男人独自在山上的一个由塑料搭起的棚子中放声哭泣,地上是两块大小不一的木板,木板下的四角堆砌着砌墙剩下的四块空心砖。一件军大衣,袖口和兜角沾上了发亮的油渍,这件军大衣白天是蔽体衣服,晚上是一席被褥。
几年之后,曾有个女人出现过,身材矮胖,皮肤白皙。家中有一女已经出嫁,没有累赘,看重的是男人的忠厚老实。女人短暂的到来,让屋室暂时有了生活气,家里贴上了淡粉色的壁纸,厨房多了些碗筷,客厅摆上两双毛绒的拖鞋,但之后未见到过此人的身影。听男人说:“她回去了,现在不能找,孩子还没念完大学,以后再说”。
这样的日子真是耐人寻味。
随后的几年的日子像黄昏时炊烟,似寒冬里飘雪、似夏夜里听雨,像她在梦中曾经来到过。
每年我都会到男人家中坐坐,听那男人诉说一年的家常理短。男人说自己身体年不如年,
不解于在五十岁年龄里发生的变化。男人说:“大驴”家今年收成好定是村里最富有最有实力的。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那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和向往。男人说:“铲车前轴该换了,前几天拉沙子把老车轴压坏了,不换拿什么挣钱……”
男人也提了一句他家“珍贵”的客人:“她在外面我也帮不上,希望孩子一切注意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