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口村“抢炮”见闻

李文幸

农历“二月二”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日子，按传统习俗，怀集县冷坑镇水口村一年一度激烈有趣的“抢炮”民俗活动如期举行。

当日一早，笔者慕名来到水口村，只见环村主干道路和坑堤插满了彩旗，广场上锣鼓喧天，人头涌动，热闹非凡，八音乐队倾情吹奏，纵情弹唱，其乐洋洋，真是“水激春波丁财来，口吹玉笛福娃来。”整个村庄洋溢着喜庆欢腾气氛，充满浓郁的节日景象，不是过年胜似过年。好客的水口村人家，户户磨刀霍霍，杀鸡宰鸭，摆上丰盛的节日佳肴欢迎亲友的到来，相熟的亲朋戚友，初次见面的外地客人，在这个时候，都可以进来一起吃饭、饮酒、聊天，尽显真诚质朴的农民本色以及和谐团结的农村氛围。

在近邻水坑边的广场一角，竹棍围栏、布帐盖顶的酬神拜炮“竹帐楼宫”，简陋而庄重，正门两侧红纸黑字对联“土德星辰照村庄，添丁喜炮耀新彩。”格外醒目，吉祥喜庆；里内悬挂着以“水口”为鹤顶格的红布黑字对联“水秀山明酬土德，口繁丁众报神恩。”随风飘动，应景合时；台桌上供奉的土主神牌（民间信仰中的地方保护神），设立的香案烛台，祭拜供品，古色典雅，香火旺盛，香烟缭绕，香气弥漫。

“水口村人口近3000人，因三坑水与泰来水交汇本村而得名。”村里80岁的退休老校长卢生告诉笔者，穿流经过水口村的水坑河段全长二三公里，水道弯弯曲曲，婉延回环，绕来荡去，共有“九曲十三湾。”近年来，该村对水坑河道进行整治建设，清理了影响行洪排水的淤泥河障，砍伐了坑堤沿线有碍观詹和影响视线的竹林杂树，修筑了护坡防洪堤坝，铺设了水泥硬底化堤岸道路，建筑了花岗岩石柱或不锈钢的护栏，两岸栽种了绿树花草，构成了一幅 “河畅水清、堤固岸绿、景美人和”的独特风景线。

“我去了顺德务工20多年，年年都会回来参加抢炮，去年抢炮得手，热闹、开心！”今年43岁的卢桥鸿乐呵呵地告诉笔者，为争取今年再次抢炮成功，他两天前就和几位同龄人结伴回来了。

据介绍，抢到炮者既能赢得幸运、吉祥、兴旺，又能无息使用历年“抢炮”结余的成千上万元资金，用于家庭种养、经商等，可带来一本万利。还能为本房宗亲增光添彩，因为每逢过年过节、嫁娶婚庆、新居入伙、乔迁之喜、祈福许愿等喜庆盛事，村民在进行酬神祭祖时，即使不是抢到炮者本房的村民，也总少不了要到抢到炮者的祖居祠堂“拜炮”，沾沾炮的福气，令其祖居祠堂门庭若市，蓬荜生辉。“抢炮”民俗自清初年间起，迄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长盛不衰，从不间断，引无数人为 “抢炮”竞折腰。

该村“抢炮”活动分为巡游、酬神、抢炮三大步曲：

上午九时许，巡游就开始了。上年抢炮得主和理事村民，先将供奉在抢炮得主本房祖居厅屋祠堂里的“炮乸”（一面四方形镜座）恭请出来，捧到全村祖居厅屋祠堂集合，连同猪头祭品用红绳绕扎捆绑，固定在一张八仙台桌上，村民许愿祈福的添丁炮和莲花炮也捆绑固定在另外三四张八仙台桌上。添丁炮代表新生男孩，莲花炮代表新生女孩，均以竹篾条编织、四周糊上红纸的空心圆柱状架构，小巧玲珑，诱人可爱。莲花炮则加扎纸制的莲花来识别。

“炮乸”、添丁炮、莲花炮和酬神祭品，绕绑搭成巡游的行宫后，众村民有的抬着“炮乸”，有的扛着添丁炮，有的扛着莲花炮，有的担着三牲酒肉，有的挑着糍粑米面，有的拿着香烛纸钱，由三根长香引路，金童玉女护送，彩旗罗帐簇拥，醒狮鼓乐相随，一路浩浩荡荡，环村巡游一遍，期间不时燃放鞭炮助兴，引来路人和游客观赏。

巡游队伍到来村中广场汇聚，把“炮乸”放置酬神拜炮“竹帐楼宫”内的土主神牌（民间信仰中的地方保护神）右侧，举行酬神祭拜仪式。在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礼帽的男士主持引领下，善男信女，扶老携幼，恭谨从命，亦步亦趋，依次面向“炮乸”和土主神牌，奠酒献肉，虔诚叩拜，鞠躬作揖，祈福纳愿，祈求新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国泰民安、幸福吉祥。一时间，竹楼内香火鼎盛，烟霭缭绕。

酬神完毕后，就是万众瞩目、激烈有趣的“抢炮”活动。“抢炮”者不分男女老少，但多为青壮年男子去争抢，以抢到代表“炮乸”的炮箍并置于酬神拜炮“竹帐楼宫”内的“炮乸”镜座和土主神位前跪拜，才算“抢炮”成功和胜利。现场来了不少人，围观的、助威的，参与抢炮的，看样子每个参与抢炮的人都要抢下今年的“第一炮”。

在正式抢炮前，还需先燃放村民许愿祈福的添丁炮、莲花炮，一来祈求新出生的男婴女孩健健康康，聪明伶俐，二来 “炒”热场面，铺上一层“红地毯”，渲染一下抢炮气氛。

随后，主持人敲着铜锣提醒并向众人展示即将抢夺的代表“炮乸”的炮箍式样：炮箍是一空心小铁环，缠绕红绳作标志。助推炮箍升空的“机关”，过去是燃烧火药的铁制地铳，现在地铳改为纸制的“冲天炮”。

上午10时30分，主持人再次敲锣警示正式开始抢炮后，把炮箍扣在“冲天炮”上面并一起放在空地上，小心翼翼点燃“冲天炮”引线，众人目不转睛地定神注视。随着“轰”的一声鸣响，炮箍跟着“冲天炮”的硝烟腾飞冲天，人们伸长脖子仰望，眼睛就像GPS进行搜索定位，努力追踪、寻觅炮箍下坠的方向。

待炮箍从天飘落地面时，众人就一哄而上，如蜂拥、如潮涌，纷纷奔跑追赶，争先恐后去争抢，捡炮、传炮、藏炮、抢炮，你拉我推，摩肩接踵，有如抢玩橄榄球，忽聚忽散，忽东忽西，闪避腾挪，摔趴滚爬，甚至数十个人叠罗汉式爬滚在地上，扭做一团……场面十分热闹、壮观非凡。

第一个抢到“炮箍”的人冲不出众人的包围圈时，还要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暗中传递给自己本房兄弟，若被人发现后，大家又会一拥而上围住抢夺，同伴的人为了转移视线，佯装抢到便径直跑开，吸引众人向他追来，以此帮忙解围，让抢到炮箍者伺机夺门冲进酬神拜炮“竹帐楼宫”内的神座拜祭，获得本届抢炮的第一人。

争夺一番后，没抢到炮的壮汉则重重把守在酬神拜炮“竹帐楼宫”正门前，反正就是拦截阻止不让抢到炮的人得逞！

激烈欢闹的争夺“抢炮”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最终“抢炮”得手的是龙田居52岁的卢如胜。“我在佛山三水工作30多年，每年都回来看抢炮热闹。抢炮需要同伴协作配合，也需要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才能避开守门人的拦截，巧妙把炮箍带进酬神拜炮的竹帐楼宫。”他说，“我接到本房兄弟传递给的炮箍就藏在裤兜里，心清神定寻机行动，待本房兄弟几次虚张声势、佯装抢到炮进行冲门，故弄玄虚引得守门人拦截扑空，后一次冲门以为又是‘狼来了’而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伺机趁乱‘金蝉脱壳’冲到神牌镜座前立即跪拜，抢炮得手。”

“抢炮”结束，“炮头”已经“名花有主”之后，抢炮得手在众人的簇拥下，敲着锣鼓，燃放鞭炮，兴高采烈把“炮乸”捧回本房祖屋厅堂供奉，等到来年的这一天再捧出让大家去争夺。如此循环往复，“抢炮”所承载的许愿、祝福，寓意的幸运、吉祥，也会得到生生不息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