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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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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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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记忆

如果有人问我最羡慕别人的是什么,我一定会脱口而出:父母健在双亲安康。

在别人看来,我的人生应该是平和的幸福的,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永远有一种遗憾,一种永远都无法弥补纵使倾家荡产也无法购买到解药的遗憾,那就是父亲的早逝。父爱于我,是陌生的而遥不可及的。小时侯,总是很羡慕那些被父亲牵着手行走的小伙伴,总会不自觉地去幻想一番那手一定是温暖的有力的也肯定是很安全的。直到现在,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常常喜欢静静地反反复复地听刘和刚的《父亲》,期望能在歌声中感受父爱的那种威严那种沉默那种忧郁和那种深远。

在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我们。对于父亲的记忆对于父爱的感受,来自自己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很遥远很依稀。依稀记得父亲总喜欢穿的那种天蓝色,依稀记得父亲总喜欢抱着我用胡须扎我喊我胖嘟嘟,依稀记得父亲挑水母亲浇菜傍晚时分一家人坐在故乡的小山坡分享故事,依稀记得父亲在自家后院亲自栽种桃树并自豪地说等自己退休之后回来养老。这一切,都只是依稀。就连1974年六月的那个中午,听到父亲车祸离世的噩耗然后稀里糊涂地看着父亲入土,这一切本该是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经历,在一个四岁的孩子的记忆里,也还是依稀。

印象当中,小时候在家里是很少提及父亲的。我们都知道,无论以何种方式提及这个字眼,都是在撕开母亲记忆里的一道道伤痛。但是,在内心深处,却从没有一刻会停止对父亲的记忆的渴望。

记得初一刚到南雄中学读书的时候,初次离开母亲独自在外求学的我每到傍晚,总喜欢爬到教学楼的天台上眺望家乡的方向总是固执地认为在远处的山峦里肯定有母亲燃起的那一灶烟尘。在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数学老师特意把我叫出来,微笑地问我是不是林应超的女儿,她说因为在我的笑容里有父亲的影子。当时的我,真是欣喜啊,父亲离世这么多年,仍然能够令他的故交从我的笑容里找到他的影子。就在那一刻,我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是有根的自己也是有父亲的。后来,我回到学校教书,与父亲的一些同学或同事共事了。其中有一个前辈,是父亲的生前好友。每次聊起来,他总会给我讲父母的恋爱史。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询问关于父亲的一切。

就这样,在别人的描述中,在自己的想像里,父亲的一切仿佛变得完整变得清晰起来。

父亲的一生是贫困的艰辛的拼搏的。据说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与众不同的读书天赋。但苦于家里贫穷无法供他上学,是临村的一个伯乐老先生无偿地为父亲提供了上学的费用。就是这样,父亲还是常常因为无法上交煤油灯的费用而在深夜哭泣。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条件下,要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一直到考入现在的武汉大学,父亲是多么的不易是需要怎样的毅力怎样的努力怎样的艰辛。

父亲是喜爱文学喜欢浪漫富于幻想的。虽然在大学他读的专业是数学,但毕业后父亲却是当时南雄有名的才子笔杆子。据说当时他写的一部纪实长篇小说曾经轰动一时。直到现在,父亲留给我们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那一沓厚厚的日记本和他在《南方日报》发表的一大本文章剪贴本。文人多浪漫,父亲也不例外,据说六十年代的年轻人都喜欢跳中字舞,我的父亲当时也挺热衷的。休息在家时,他总是喜欢到山间到田埂到后面的小山坡走走看看。这些举动在当时的乡邻看来是有些怪异的,但现在的我们很清楚,那也许是他放松自己寻找灵感的特殊方式。

父亲是很脆弱很多情很多愁善感的。据母亲描述,父亲曾任《南方日报》社的记者。那时,每次离家,他总是几天前就开始闷闷不乐。离开的时候,则总是不管不顾地要流一番泪也不会顾及周围别人的目光,令去送别的母亲尴尬地说以后再也不敢去送他了。

父亲是忧郁而清醒的。作为一个生存于文化大革命的知识分子,他能够看透世事却无力改变世事。当时他的很多同学同事都被化为这个派那个派的,但父亲却从不参加任何党派,清醒地保持着中立。据说,我的父亲嗜酒如命,平日里总是喜欢在裤袋里放个酒瓶子。因为当时生活困难,喝的永远只能是最便宜的五加皮。直到现在,每当我开启酒瓶或是端起酒杯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总是会遗憾地想假如父亲能喝喝现在的酒而不是五加皮该多好。为了弥补这一遗憾也为了不忘父亲生前留给我们的最深刻而真实的爱好,每一年的清明和冬至我们都会带上酒去看父亲。我想,也许父亲不一定是真的嗜酒,只是在那个年代里,酒应该是他这样一个文人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知己最好的发泄。

父亲是爱母亲爱儿女恋家的。那时他任现在广播电视局的前身县广播站站长,不论忙到多晚,他每天总是骑着自行车跑上十多里路往家赶。第二天一大早又准时到达上班地点。只要一有空,他总是喜欢粘住母亲,和她一起去洗衣服去浇菜地牛郎织女的你挑水来我种地一番。父亲在世时,母亲是非常典型的体弱多病,父亲总是无微不至爱护有加。尤其是在我出世之前,母亲还生过一胎葡萄胎。在当时的医疗条件,光是张罗众亲友输血感受爱人生命垂危,也已令父亲心力憔悴痛不欲生。直到现在聊起父亲,母亲还会感叹,还没有看到有一个人疼老婆疼成像父亲疼她那样的。也许,是天在妒吧。

就是这些点滴这些来自间接的点点滴滴,成为了我们怀念父亲的依托。而今,父亲在烈士陵园已经长眠了四十年,自家后园的父亲亲手栽种的那满园桃树,也早已花开花谢了几十年,却仍然无法等到他的主人退休回来养老。随着年月的流逝,父亲的音容笑貌在我心里早已模糊,但是血肉的相连令父亲却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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