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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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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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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萦故乡哈尔滨

道外是哈尔滨市的一个老城区,行政区域不是很大,但是老哈尔滨人对老道外,都有一股难以割舍的情怀,尤其是漂泊在外的游子。

我就出生在老道外,当年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情,至今都历历在目,每每回忆起来,都有一种温暖围绕在心间。其实我记忆里的老道外,并不老,也就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光景。那个时候,我家住在北九道街,南北向的街道不宽也不长,向北可直通松花江船运站,向南比邻摩电道。

 一、有个邻居叫“老靠”

向东走三趟街,离我家不远,有个大白楼百货商店,当年一提起来没有不知道的,可有名了。这不光是因为,商店里日用百货,针头线脑,副食果蔬应有尽有,还因为它附近住着一个叫“老靠”的邻居。

“老靠”具体的信息不详。在我的印象里,他当年应该也就四十多岁,或许还要年轻些。身高有一米七十多,体态瘦弱均匀,其貌平实,衣着整洁,总是戴着一顶赵本山式的蓝帽子,斜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工具兜。那个时候本山大叔还没横空出世,他的这套打扮在当年是极其普通的,如果只单单凭借这些,他是不会成为享誉一方的名人的。

之所以称呼他“老靠”,是因为他总是挥舞着右手,当手停在右侧腰际的时候,就会清晰的高喊一声“靠”!大家对他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可是我们这些小孩们,见到他还是有些害怕。都躲得远远的。其实他从来也没有过,任何的过激行为,从来也不讨人嫌。也没看到过他除了喊“靠”以外,再有过其他的语言表达。

“老靠”出行十分有规律,总是在早、中、晚固定的时间段,出现在大白楼商店附近,而且总是沿着固定的路线,北十二道街向北或者是从北边往回来,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在哪个单位工作?十二道街的北端是松花江,临江是省航运局,再往南走依次是球拍厂、搪瓷厂、酱菜厂……再往前可就是大新街十字路口了。我当年曾经无数次的揣摩,他到底是什么单位的呢?!我期待着和他,上班或者下班的时候,不期而遇,也许这样我就能破译,他喊“靠”是什么意思了。

“老靠”每次路过大新街十字路口,都会停留较长的时间,喊的声音也格外洪亮、清晰,但他的单位绝不会在这里,因为他每次路过都视而不见,也从来没有任何人与他打招呼。

有一次,我在大白楼商店里遇见他,他和一个普通顾客没有任何区别,一声不吭的走到柜台前,掏出一些钢镚放到秤盘子里,女服务员迎着钢镚清脆的响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收起钱,也不说话,然后麻利的由木质玻璃柜台里,拿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的咸盐,放到了柜台上。“老靠”拿起来转身走了。整个过程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交流,行云流水……我尾随着他走出商店,一来到街上,“老靠”就又开始“靠”、“靠”、“靠”的喊个不停,边喊边走进商店旁边的一个小胡同。

这个小胡同可以通往十四道街,胡同口有一个灰了吧唧,像碉堡一样的变电站,它遮挡着身后低矮凌乱的棚户区。他家在第三间,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的,隔着门斗的玻璃我向里面偷窥,想知道他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可是里面黑了咕咚,啥也看不见。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家搬走了,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大新街搬迁的时候,我回去看被扒的老房子,还特意去了一趟大白楼,可是等了许久也没遇见他。许多年过了,“老靠”成了一个谜,让我一直纠结。

我一直想破解他喊“靠”的含义,“靠”代表这什么呢?

 二、 打酱油的日子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还有一个颇具传奇色彩人,他是一个卖酱油的。

“打酱油”,是现在的一个时髦的网络语言,可是在我们小的时候,它是行为动词,亦或是形容词,形容时间过得很快。父亲当年就经常一脸骄傲地说:看,咱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为了验证所言不虚,于是小小的我,就承担起家里全部打酱油的活。并一直引以为豪。

当年“打酱油”的合社——“三门”,离我家就一趟街,我家住在摩电道(大新街)、北九道街交道口附近;“三门”则在大新街北侧的富锦街上。“合社”就相当于现在的小卖部,应该是合作社的简称,属于商委是地方国营单位;“三门”应该就是第三门市部,“七门”在姥姥家附近的长春街和三道街交口处,搞不清当年一共有多少个门市部,它们都具体在哪些位置。其实离着不太远还有两个比较大的商店,往西走一趟街是北七商店,往东走三趟街是“大白楼”商店,这两个商店都比较大,商品比较全。从鲜蔬、海鱼,零食、鲜肉,到针头线脑、文教、布匹一应俱全,当然也包括“三门”有的酱油、醋、花椒面、一元糠麸散白酒、大生产牌香烟……

门市部里的商品少得可怜,可是人们购买商品都遵循“秩序”,买酱油、醋等小来小去的就去合社,买其他“大的物品”或逢年过节就去“大商店”。另外我们不愿意去的原因是,“大白楼”当年有个“老靠”,一天到晚做着有力的手势,大声高呼“靠,靠!……”让人挺害怕的;北七商店听说解放前叫“十八拐”,是个鱼龙混杂的江湖之地,离着江边船站也近,人员复杂,大人们不让我们往那边跑。

“打酱油”是个动词,因为当年酱油大多数都是散装,用提溜从大缸里往外打,一提溜相当于一斤,正好装满一白酒瓶,好像是一角钱一提溜吧。“大商店”里也有五斤大瓶子装的正阳河牌酱油,听说那个酱油很好吃,是部优产品,可是大家当年都舍不得买。

合社也是我和小伙伴们最爱“流串”的地方,一群小孩子老是跑进跑出的很是讨人嫌,于是负责打酱油的老邓头就总撵我们。有一次正赶上来货,我们几个兴高采烈的涌了进去,一下子和站在那里阻挡我们的老邓头撞了个满怀。你们几个又跑来干什么?老邓头正色道。“打酱油”!显然“打酱油”是我们最充分的理由。“酱油瓶子呢?”我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呀,酱油瓶子呢?我偷眼看老邓头,老邓头一张脸面无表情拉得老长。建国哥年龄大反应快:我忘拿了。转身带着我们几个跑了出去。

 老邓头人不坏也不太老,是个退伍兵好像还负过伤,走路一拐一拐的,但是为人非常厚道,每次打完酱油之后都会再给填一丁点。现在填不了了,合社有了新设备,是个有刻度的大玻璃管子。一开下面的阀门,浓稠的酱油就会从下面疯涌着往上冒,上面还泛着晶莹的泡沫,这个管子上有刻度,是个精确的计量器,一大格是一斤,每大格之间又均匀的分成十等份。打开小阀门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酱油的液面缓慢的下降,打多少一目了然,再也不能占公家的便宜了。

“打酱油”的功夫,我上了小学一年级,那一年“四人帮”被彻底粉碎,国家改革开放有了自由经济,老邓头下海了。

从此每天都能听见,老邓头扯着破锣嗓子在胡同里喊:“正阳河酱油!嘞……”我们也终于能吃上,好吃的部优产品,正阳河酱油了!以前我们吃的酱油,都是富锦街位于十二道街附近的道外酱菜厂出品的,我倒没吃出有什么太特别的味道,不过大家依旧坚信老邓头的酱油就是最好的。正阳河酱油厂在哪?听说在“偏脸子”前面,快到顾乡屯了,“偏脸子”在哪?顾乡屯在哪?不知道,反正老邓头一瘸一拐拉着平板车够辛苦的。

我们小伙伴们,都愿意跟在老邓头的平板车后面,起哄似的跟着吆喝,围着他,看他拿老式提溜打酱油,依旧是打够了之后再给填一丁点。当年有本对我影响很大的科幻书《小灵通漫游未来世界》,小灵通坐着火箭遨游宇宙,还有神奇的电子计算机、气垫船、电子表、太空育种什么的……可是这些很快就成为了现实。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一个象闹表似的八音盒就好了,只要上满弦就会一遍一遍的吆喝,老邓头就不用这么累了。酱油也做成固体的一斤一块,那就方便多了。

我的发明还在构想中,老邓头却已经开始换装备了。先是拉的大板车改装成了“倒骑驴”,之后“倒骑驴”又换成了真毛驴。这回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是吆喝依旧没变,还是那个嗓、那个调调儿,只是加了个清脆的手摇铃。其实一听见摇铃清脆的响声,大家就知道老邓头正宗的正阳河酱油来了,可他依旧一边摇铃一边吆喝。

上初中的时候我家搬到了道里区,说来也是有缘,和正阳河酱油厂离得不远,打开窗户都能闻到部优的味道。可是这部优的酱油不好打,厂子的门口有个不大的小屋,打酱油的人们从屋里一直排到街上,每个人手里都至少拿着一个“扳壳”。“扳壳”是俄文大塑料桶的意思。屋里一溜儿,竖着好几个大玻璃管子,比原来“三门”的管子大多了,几个工作人员不停地上酱油、放酱油,浓稠的酱油像糖浆一样流淌,部优的味道直透心肺。

“打酱油”的日子过得真快,现如今我儿子也都能“打酱油了”,(*^__^*) 嘻嘻……那些“打酱油”的日子依稀就在昨天,胡同里亲切的吆喝声伴随着手摇铃清脆的铃音还在耳畔萦绕。想一想现在的各式酱油,生抽、老抽、海鲜酱油、日本料理、拌菜的、蘸饺子的……包装精美绝伦,价格也高低错落琳琅满目。可是儿时正阳河酱油那部优的味道,依然时常会从母亲问候的电话那头,飘过来。

 三、老摩电道的印记

“打酱油”的日子远去了,但是老道外留给我,伴随着成长的许多印记,依旧历久弥新。在现如今日新月异的发展建设中,在高楼耸立路桥交错的现代大都汇里,已经越来越难以寻觅当年的味道。那些伴随成长的城市元素,永远珍藏在童年的记忆里,虽然久远、却熟悉,永远都是那样的亲切、清晰、挚爱。

我是在摩电道边上长大的孩子。摩电车是当年城市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之一,能在它的沿线生活,是一种骄傲。摩电车是在两根平行的钢轨上行走的,车身上有一个大弓子,靠接触架设在街道中间的电线提供动力,有点像现在的电气化火车,而它途中经过的街道,当年大家统称之为摩电道。当年的摩电车只有两路,一路车从景阳街始发,途经哈尔滨火车站,终点是南岗区的文明街;二路车由道外北十六道街始发,途经八区体育场,终点在道里区的田地街工商银行。

我家当年就住在摩电道边上。原来的大新街现在是北环路,二路摩电车每天在这里来来回回的穿梭。在摩电道边上成长起来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几乎都有过压洋钉子、爬摩电的经历。压洋钉子,就是把捡来的铁钉,(老哈尔滨人喜欢,将泊来的物品冠以“洋”字,什么洋蜡、洋火、洋钉子。)放在摩电车经过的道轨上,然后躲得远远的(听大人们说,如果压蹦了,钉子就会像子弹一样射出来,后果不堪想象),躲到树后、板棚后、煤垛后,所有可以栖身的地方,就像是电影里的游击队员。等摩电车咣当咣当的驶过,大伙就会一拥而出,去拿自己的钉子,绝对不会拿错。然后大家会聚在一起,看谁的压的最好看。经过碾压的洋钉子酷似宝剑,但是没有把,我们会在后面拴上彩色的线绳当飞镖使,当时我有十多把这样精美的飞镖,每天都会时不时地拿出来磨擦。

当年的孩子也真没有什么玩的,摩电道上不能放风筝,因为它上面拉扯电线的钢丝像网一样,我们怕连电将电顺着风筝线导下来。我们最愿意玩的就是爬摩电和看电影。我们是有组织的,都把衣服翻过来穿,只系最上面的一个扣,就像杨子荣的大披风,威风凛凛的自喻“独立大队铁道游击队特爬分队”。我们主要活动路线是,道外十二道街到七道街之间,也到过头道街和十四道街,再往前就没爬过了,因为有稽查,抓住了要找家长还要通知老师的。

有一次我们爬到一半,摩电车慢慢停了下来,双面六个门全部打开,司机、售票员、乘客一股脑的下来,之后大伙四散着走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刚开始的时候吓坏了,以为是惹什么祸了,后来才知道是全线停电了,这下子可把我们乐坏了,蜂拥着跑上停在那里的摩电车。您别看我们爬摩电车是家常便饭,可是从来也没上过车,里面的环境都是隔着车窗的玻璃看的,这是我们第一次上车。

这车里还真宽敞,四周是包着黑皮子的排椅,跟现在的公交车的座椅不一样,它是靠着车窗横着的大排椅,全车就四个,中间很宽阔。车窗有点像老式火车的车窗,是上下开合的,两边都有弹簧的卡锁。座椅的上面有一个横杆,上面垂下来的是寸宽的帆布带,铆着一个黑色的橡胶圆环做的把手。对了,有点像现在的地铁车厢,不过就一节,开起来也没地铁快。摩电车是两头开的,往哪个方向开司机就坐在那边,我看过司机开车。左手有一个大电箱子,上面有一个扳手,有点类似现在车的档位,一扳动会咔咔的响;右边是几根铜管连接的一个阀门,开车的时候需要有专门的工具开合,想来应该是刹车用的气门吧?!这个扳手我从来也没动过,因为每次停车之后,司机就会把扳手带走。

现在这个空旷的摩电车真真正正的属于我们了!我们几个就像一群小猴子,上串下跳的玩起了捉迷藏,车座子上全是我们留下的脚印,把手成了我们打悠牵的吊环……我们一会成了司机,一会又成了售票员、乘客。后来玩累了,大家就东倒西歪的躺在座椅上睡着了,一直到天黑了司机来取车,才把我们唤醒。

有电了,摩电车又活了。月色里一束灯光将摩电道照得雪亮,连地上的方石子都照得熠熠发光,一连几声响亮的汽笛声响起之后,摩电车就咣当咣当的驶去了,大弓子与电线擦出美丽的火花。

我们几个小伙伴呆呆地矗立着,在道边依依不舍的目送,真不愿意让这个心爱的游乐场就这样离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时候我们还经常爬摩电去“圈里”看电影,“圈里”就是十六道街现在的“马克威商圈”,原来是个大的菜市场,听说解放前这里是窑姐的聚居地,工人医院(现在四院)就是个非常有名的窑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去的时候只能爬到十四道街,然后再走一站地,因为十六道街是二路摩电车的终点站,有稽查。这边相对危险指数三颗星,头道街往前更危险,能达到四颗星,最危险地段要数火车站,那里“老弁(便衣警察)、敌特云集”,星标指数五加一颗星。

电影里还告诉我们,当年哈尔滨发大水,萧军划着一叶小舟,在这里解救了苦难中《呼兰河传》的作者,肖红;抗日女英雄赵一曼,当年就是领导的哈尔滨摩电职工开展的大罢工运动……

当年我们爬着摩电车,身影穿梭于靖宇电影院、海员俱乐部、红星电影院、松光电影院、百花园、欲海俱乐部、新闻电影院、黑天鹅电影院之间,这些可悲的影剧院啊!当年就是在你们那里,看完电影受到的教唆,看《铁道游击队》学会爬摩电;看《闪闪的红星》学会爬房堵烟囱;看《甜蜜的事业》学会慢镜头走路……

当年我们最惬意的事情,是看完电影后,去十六道街拐角的更新国营饭店就餐。花八分钱买一个层层起酥的油盐烧饼,花五分钱买一大碗豆腐脑,再加一大勺不要钱的辣椒油,那可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吃饱喝足之后自然是扒着摩电车就回家了,这里是摩电车拐弯的地方开的慢,就好像是为我们设计好的似的。现如今这些都找不到了。饭店早就黄了,摩电道没有了,摩电车进了博物馆。而我童年时那温暖的印记去哪里寻觅?!曾经在一次市政府征集意见的时候,我提议保留一些城市时代的印记,将摩电车放到太阳岛,让它的生命得到延续……

松花江还在,可是晚霞却被高楼遮挡;老江桥依旧在,可是行驶的机车已经不再吞云吐雾;轮船的汽笛依旧鸣响,可是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繁忙。时代更迭,我去哪里寻觅昔日成长的印记?!在老哈尔滨会馆、在电视剧《年轮》、在电影《黑三角》,在我原滋原味的童年记忆里,它们使我更加深沉地眷恋着这座城市。

 四、 我的语文老师

上学的时候,我绝不是一个好学生。逆反学校里的规规矩矩;厌学课本里的名词公式;顽劣的渴望自由飞翔……成绩一般,不守纪律,几乎天天挨批评,所有的老师和学习好的同学几乎都不爱搭理我,我就是“差等生”的代名词。所以初中一毕业,父母就早早的安排我接了班,参加了工作。

说来也奇怪,当了工人以后又特别留恋校园生活,时不时的拿出当年的书、笔记翻阅,尤其语文课本,因为那里有诗,和我喜欢的文章。想当年“作家”这个名头可是了不得的,崇高的如同无法触及的老神仙,浑身满是光环。

慢慢的“青豆开花”的时节,少男的内心生出了许多的青草,冲动的情愫壮怀激烈,渴望有朵妖艳的罂粟花,来魅惑装点苍白的人生。那些跳越的思绪烧灼着空洞的大脑,一些似乎相识的文字震颤撞击……当年最时髦的是汪国真的诗集,他的字句就是时代的心灵鸡汤,读过以后似乎自己就是一个已经毕业了的“隐居诗人”,于是密密麻麻的誊写了几大本笔记,还绘有精美的插图,想想这也许是我文学梦的开始吧,它源于青春期懵懂的爱情?

我的第一次投稿是在初中,当年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一个瘦瘦的老太太,姓什么忘记了,带着个金丝边眼镜,没事的时候还吸烟。当年吸烟的女人很少,尤其是知识分子----老师,多数都是电影里的女特务。我们平时接触不多。

忘记了那次是一个什么主题的征文,好像是“五四青年节”吧,反正天已经热起来。同学们尤其是学习好的同学们更是热度高涨,好像记得有一位“撰写大王”居然一连写了好几篇征文,由此也得到了老师们的首肯和表彰。这个同学是个男生,坐在我的同排左侧,叫什么长什么样记不得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好多的人和事都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吧。但是他的精神一直鼓舞着我,我努力的用几十年的光阴想赶超他,因为他当时的举动吸引了全班女同学欣赏的目光,那些目光那一刻令我羡慕、嫉妒。

我的学习不好,写作能力当然也很差劲,可是我当时也想参加征文,哪怕只是参与,只是证明我存在。当年初中生的征文好像是不低于五百字,五百字对于我简直太难了,无论如何也凑不齐五百字呀!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可以避会的办法----写诗。因为诗歌是个冷门,几乎没有人写,关键主要是字数少。当年我们学习的唐诗,七言绝句才28个字,五言更少。可是我既没有学习过写诗,甚至都没有看过一本完整的诗集,既不懂平仄对仗也不知道上去韵辙,写诗似乎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于是我又想到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抄袭。

说来也巧,我无意间得到了一张父亲单位出的企业报。当年大的企业都有自己的报纸,我后来参加工作也是在我这个单位,还在上面发表过诗歌,真正的原创不是抄袭的呦!当时上面有一首诗歌深深地吸引了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如此正能量的优美语汇,正是我所要寻找的,此文一定会入选,而且一定会拿奖。

关键是企业报,老师她们一定看不到,我只需改一下作者的名字……可是当年真的是纯真的可爱,居然不知道这首《明日歌》是明朝大学士钱福的名作,几乎尽人皆知,只是我疏于学习,无知者无惧才得以掩耳盗铃罢了。

我将改了作者名字的《明日歌》交给了语文老师,她惊喜地看了看我,然后认真的阅读了起来,她习惯性地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问道:你写的?我局促的拧着裤腿,使劲的点头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的脸上、脖子上、手心里全是汗,恨不得立马逃离那里。老师和蔼的笑了笑:不错,有进步。先回去吧。

走出教员室我兴奋的不得了,这个小计谋居然如愿以偿了,真想大声的呼叫,恨不得告诉每一个人,可是我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一个人从走廊的这头飞快地跑到了那头,又从那头飞快地跑回来,来来回回的跑了足有五六趟。

过了一段时间,学校的黑板报真的刊登了“我的”诗歌,可是署名却是钱福,我知道老师找到了真正的作者,我的内心忐忑了好一段时间,每次都躲着语文老师走,她的课也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过老师从没问过我,就像从来也没发生过这件事情。我庆幸自己幸运,居然没有挨到老师的批评,而且还免于又一次成为同学们的笑柄。

事情就这样被遗忘了。前段时间我的良师益友申先生发朋友圈,大概意思就是说现在好多的文人自费出书,作品等身却不及在国家正规期刊上发表一篇“真正的小说”,之后还罗列了几乎全国所有的文艺期刊的名字,其中有几个杂志社,是我曾经发表过文章的,不由得窃喜。

事也凑巧,不日收到了《回族文学》杂志社邮寄来的几本样刊,我想象着有几本应该保留,有几本需要签字奉送给朋友收藏(显摆一下)。突然间我想到了她,我的初中语文老师,我最应该送给她一本,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的这位老师姓什么,应该怎样称呼,惭愧呀!

我真的期望能把这本杂志,奉送到您的面前,您用满是皱纹的手,颤颤巍巍的扶正金丝边眼镜,然后再认真的审阅。值得说明的是:这一次绝不是抄袭的,真的是我的原创。然后您能再找出当年专门批阅作业用的沾水笔吗?可能已经多年不用了,估计找不到红色的钢笔水了,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带一瓶去,您就用沾满了红色钢笔水的笔,在杂志铅印的我的名字下面,再赐我一个红艳艳的“阅”字吧。

这是您的学生,迟交了三十三年的作业。不,是用三十三年才完成的作业,请批阅!

 五、我的父亲母亲

我们家在搬到道里区居住之前,一家四口人都是生活在老道外的。有一张

父亲母亲的结婚照,就是在那拍的,这一晃都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

 我父亲,老刘师傅,今年76岁了,是原哈尔滨车辆工厂的退休技师;我母亲,小戴老师,今年75岁了,退休前是道外区钱塘小学的高级教师。这张结婚时的照片,摄于1968年8月8日,如今欣赏这张经过数字化处理,重新着色、放大了的照片,见证了他们相濡以沫的婚姻。

父亲母亲结婚的那个年月,没有什么浪漫豪华的婚礼,结婚相照也更像是兄妹照或者是友谊照,当年叫作“革命式订婚照”。听说还是在当年最负盛名的,咱们哈尔滨市道外区三友照相馆照的,是当时最时髦、最标准的结婚照。

父亲想当年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有为青年,从照片上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分头就能看出来。当然也不乏追求者,可是父亲却偏偏看上了质朴的母亲。为什么?因为母亲当年有文化,是老师。我父亲曾经考取了西安某航空学院,但是由于家境问题没能成行遗憾终生,所以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文化气息就格外吸引父亲。父亲每天都不辞辛劳,骑着“大二八”自行车接送母亲上下班,好像生怕一次不接,就被别人接去似的,风雨无阻。

母亲开始的时候,好像并没太在意这个帅得让人不放心的男人,可是接触久了,发现这个男人不但真诚而且心灵手巧。妈妈说当年父亲一手漂亮的狂草书法无人能及,无论是学校还是社区,所有活动的条幅、启示都是父亲的手笔。而且父亲特别善于钻研,自学了机械原理,改装了单位好多当年前苏联遗留下来设备,被誉为“新长征路上的标兵”。

“标兵”出事情了!……

“标兵”出事情了?……

“标兵”出事情了。

由于长期加班加上营养不良,在一次去接母亲下班的路上,父亲胃穿孔昏倒在路边……醒来的时候,阳光洒落在医院的病床上,病历书上医生确诊胃切除五分之四,从此父亲成了一个病秧子。而母亲则无怨无悔的日夜陪伴在他身边,一直到今天。临床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就夸奖母亲是个好媳妇,母亲羞得满脸通红,父亲则一把拔下点滴,撩被、起身、下床拉着母亲就往外走。

走到医院门口,母亲问干啥去?

父亲问,你愿意和我组建革命家庭吗?

母亲扬起红彤彤的脸,甩了甩头发,足足盯了父亲有五分钟。

五分钟就是漫长的三百秒,父亲说那是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就怕你妈她说不愿意。是呀,如果当年母亲拒绝了,就不会被父亲,我跟哥哥和这个家累了整整大半个世纪。

母亲说,根本就没有那么长时间,多说也就五秒钟。

当母亲羞怯的低下头,又使劲的点了三下之后,父亲大胆的(第一次)拉起母亲的手说:走,我们去结婚!

当年那个青春勃发的摄影师,手捏动照相机皮囊快门的那一刻起,一个伟大的、和谐的、幸福的、充满革命气息的新家庭建立了。他们自从携手那一刻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十个年头了。

后来我长大了,大概是十年前吧,还专门去探访了一次,这个颇具传奇的三友照相馆,它坐落于老道外的靖宇大街和三道街交界口,在一座巴洛克小楼里,橱窗里依然是当年的彩绘肖像照,昏暗的光线照射着古朴的陈列柜,里面陈列的照片满是灰尘,一个老师傅扶着眼镜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迎接我。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都要带着我和哥哥来这里拍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不过当年他正值青春,照相馆也不像现在这样。他姓张,总是躲在一块黑布蒙着的木箱式照相机的后面逗我们笑。

我请张师傅帮忙找找当年父母结婚照的底板,因为父亲母亲的结婚照居然没有底板!他热情地接待了我,并耐心的留下电话、地址和那张二寸黑白的结婚照。后来底板没找到,不过经过修复、翻拍、放大就有了现在这张大大的结婚照,还添了颜色,看着照片里帅帅的老爸和甜甜的老妈,做儿女的心里却是酸酸的,岁月无情呀。这个故事后来经过我的添油加醋,写成了一部小说《巴洛克照相馆的故事》,之后又改编成了数字电影,片中电影美术师刘建一真实的还原了当年的情景。故事的主人公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但是故事的结局却惊人的相似,由于照相数码技术革命的冲击老三友照相馆休业了,现在那里是一座崭新的电影城。

父亲一辈子三大嗜好,喝茶、吃肉、盼孙子。母亲一辈子的生活重点,除了教书育人的教育事业,就是家庭。她深爱着我的父亲,老刘师傅。其实父亲在很年轻时候,别人就这样称呼他了,可能是因为他的技术好,以及他和善待人的态度,而赢得到大家的尊重吧。除了父亲,对于她的儿子们,我和我的哥哥更是深爱有加,无怨无悔。

母亲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可是大家还是习惯称呼她小戴老师。刚退休的时候母亲的重点就是照顾父亲,因为我们已经长大,父亲体弱多病瘦不经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共同的期盼却迟迟没能实现,抱孙子。

父亲母亲金婚纪念日那天,那张历经半个世纪的老照片,经过数码修复,和我新出生的儿子,作为礼物一同送给了他们,两个人乐得那叫一个天真烂漫呀。妈妈抱着孙子,爸爸抚摸着照片,两位老人的眼圈犯起了红晕。孩子,你们知道这张照片后面的故事吗?你们会以为我们那个年代没有真正的爱情,没有真正浪漫,可是这张照片印证了我们真实的情感生活。

想一想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我们生活在北京,他们只能通过光盘录像,看见自己企盼已久的孙子。天天打电话,就想听听孩子啼哭的声音。可是说来也怪了,这孩子望着电话痴痴地看,怎么吓唬就是不哭,这把人急的呀!老爸老妈在电话那头更是着急,生怕给孩子吓坏了,一个劲地说:行了,行了!不出声算了,没事就好……可是也怪了,孩子这时候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对着电话手舞足蹈咯咯咯笑个不停,电话的那头也传来愉悦的笑声:乖孙子,这声音真像你爸小时候……

那一刻我深深的知道老爸、老妈是怎样激动的心情。

现在他们共同的生活重点就是孙子,对于他付出再多也无怨无悔。瘦弱的老父亲腰身似乎挺拔了,说话声音也红亮了,经常对别人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孙子……

我知道孩子在他心目中重要的位置。母亲现在更劳累了,除了要照顾父亲,还要照顾蹒跚学步的孩子。要命呀,一刻也离不了手。现在儿子管奶奶有时候叫妈妈,怎么说也不改,算了顺其自然吧,奶奶付出的爱比我们做父母的不知多了多少倍。

他们脸上经常暂放的笑容已经告诉我,他们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更加积极、乐观。我知道孩子此刻已经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他们快乐的源泉,是他们生活的动力。

岁月更迭,老照相馆消失了,老照相机成了古董,老照片退色了,可是他们的爱依旧灿烂。老爸说,要是能再去当年的三友照相馆,找当年的那位小张师傅,给照一张全家福就好了,那样就更圆满了……老妈说,现在更方便了,我们自己的数码相机比他的还专业,在家里随时就能拍出满意的合家欢。想咋拍就咋拍,天天都能拍,随时都能记录。

老妈说的没错,现在的全家福,已经不用再去照相馆照了。我们一家人留下了最全的全家福,老爸老妈抱着孙子端坐居中。老爸说,现在的幸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梦啊!

六、梦萦故乡哈尔滨

离开家乡哈尔滨,已经很久了,那里生活着我的父亲、母亲,那里有我的家。

我时常在梦里回到故乡,回到往昔少年豆蔻时光。清晨迎着灿烂的朝阳,在迎宾大道上奔跑,那红灿灿的太阳喷渤欲出,刺眼的霞彩将我融化在这个美丽的城市。

透过果戈里街边的橱窗,偷看过往衣着婀娜的异性,那是一种欣赏;走在中央大街的面包石路上,将两边欧陆风情的建筑定格在我的取景器里,那是一种交流;漫步在松花江畔,看北方的汉子在浪花里欢笑,那是一种舒畅;拿起酒杯,感受酣畅淋漓的饮酒方式,那是一种情怀;太阳岛野炊,热血在篝火里沸腾,那是一种激情;坐在索菲亚广场,聆听教堂的钟声,那是一种享受;回到家里,与亲人们团聚在一起,那才是一种释然。

搅动翻滚的汤锅,汤起汤落里可以探寻旗人拓疆的历史文明;放下羹匙碗筷走进华梅、露西娅、波特曼、戈比旦乐园、塔道斯西餐厅、……在这里吃的可不只是西餐,而是文化。坐在那里感受中世纪西欧风情,静静地聆听相隔了一个多世纪的对话,曼妙的乐曲仿佛是刀叉间跃动出来的音符。

在家乡哈尔滨,有太多的故事值得记忆,有太多的话语需要表述,有太多的人必须铭记。在日新月异的时光里,儿时的淳朴不会磨灭。就像是兆麟公园里的冰雕,儿童公园里的小火车,斯大林公园的冰滑梯,防洪纪念塔露天广场上的音乐会……它们不会因为我的消亡而不复存在,而它们都将是我人生永远的话题。我会时不时的讲给自己,讲给我的朋友们。

我明白了,无论我走到哪里,这里教堂的钟声不会忘记我,中央大街的面包石不会忘记我,松花江边的古树不会忘记我,太阳岛上的雕塑不会忘记我,我也忘记不了它们,它们永远存在于我的心底,那里储存着我的根。当我离开的时候,就多了一丝牵挂,一份责任。

我回来了。我必须回来,因为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这里有我的家,有爸爸、妈妈,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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