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民国初年的冬,大雪封山……俺们那嘎达一到冬天贼啦冷,五谷不生,出行困难。没啥事干就开始猫冬,看二人转、耍钱……也有闲不住的,进山去找鄂伦春人,组团狩猎。
鄂伦春人擅长狩猎,在他们的带领下,往往猎物颇丰。山里的人去的时候,也会给鄂伦春人带去生活所需的食盐,铁器等等生活物资。彼此互通有无,到也融洽和谐。
鄂伦春人生活在大兴安岭的密林深处。他们以狩猎为生,离群索居,所以关于他们的故事鲜为人知,既神秘又令人向往。
鄂伦春人称春天为“额鲁开依”,即冰雪融化的意思;称夏天为“昭内”,是青草长出来的季节;称秋天为“保缘”,意思是草木枯黄,即为秋天;称现在是“托”,意思为落雪的季节。而此时正是大山里,鄂伦春猎人们最忙碌的时节。他们拖家带口,穿行于莽莽林海间,马鹿拉着爬犁,爬犁上载着物资,那场面就像原始部落里的大迁移。
连着几天的大烟炮,雪下了有一米多厚。胡彪指挥大家将营地,扎在蛤蟆岭鹰嘴砬子下面,这里地势平坦,背靠崖壁即可避风,又可以防御野兽背后偷袭。胡彪是远近闻名的鄂伦春猎手,他穿着鄂伦春语叫“苏恩”的狍皮衣,狍皮柔软暖和,本色的右偏襟长袍上装饰着精巧的“鹿角形”图案。这都是他贤惠的妻子,细心缝制的。
大家用木制的铲锹,先将地面上的积雪清开,露出泥土。雪比较好清,柔软的像棉花,土地就不一样了,冻的坚如盘石,不加热根本就刨不动,鉄钎子上去一打一个白点。撮罗子要想扎牢实,就得找一拳来粗,直溜的抱马杆,再用袍皮绳捆扎结实,外面不但要蒙上毡子、兽皮,还要蒙上厚厚的一层雪,这样的撮罗子才暖和。白雪还有伪装的作用。撮罗子架好后,还要将营地前面,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用清理出来的雪筑起雪墙,再用爬犁和尖头向外的木杆子做成拒马,以防御夜晚大型野兽的偷袭。
这次来参加围猎的人不多。胡彪一家三口住一顶撮罗子,他的儿子胡飞龙岁数虽小,却早已经是一位得力的帮手 胡妻主要负责打理营地和给大家伙做饭。黄福全是一个人骑马来的,他舍不得怀了孕的媳妇跟了来遭罪。马铁匠也是一个人,他是最热心的,因为冬天基本没人挂掌或者买铁器。封炉前,他早早的就将狩猎用的家把什准备停当了,矛枪头、铁蒺藜、兽腿夹、滑雪板、还做了两只大铁笼子。其他几个小伙子也都是单身,他们几个人散居在三顶撮罗子里。
营地拾捣停当,已经是傍晚时分。胡彪顾不得大家伙的劳累,赶紧指挥在院子里架起篝火,在老山神树前支上香案,老山神树是在扎营地前就盘算好的,特意留在院子里。香案就是木头架子,上面横了几根粗细差不多的木杆;香炉是饭盆,里面撒一些粮食插上香;香炉前面摆上事先准备好的贡品,一个猪头、一条大鲤鱼、还有一坛烧刀子烈酒。熊熊的篝火,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庞,胡彪穿戴整齐,敲响了萨满鼓。鼓声在空荡荡的山野了回荡,远远的望过来,一片洁白的原野上,一团暖红暖红的火炬,几个人在围着舞蹈。一通腰铃声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在向上升腾的火星子里,带着大家对未来一段时间狩猎的期望与平安的祈福。
太阳在山脊线露出光晕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停当。胡彪拿起昨夜烧好的木炭,在老山神树上画了一个山神像。胡彪带领大家拜山神,今天就开始狩猎了,也会打搅到山神,所以他们必须祈求山神原谅,并保佑大家平安,保佑他们可以猎取很多丰厚的猎物。几个人依次跪在老山神树前,胡彪带领着大家上香、敬酒、跪拜,之后祈求道:“山神大人在上,弟子众人进山狩猎多有打搅,望你老人家不要怪罪。保佑弟子们平安回家,多打猎物,满载而归。”说完将酒洒在地上。
山里打猎骡马都指望不上,因为齐腰深的大雪,根本无路可行。他们每人一副滑雪板,这玩意在雪地上好使,马铁匠研究的一副雪仗,可以连接在一起,成为两头带尖的铁矛。既可以做狩猎的武器,也是滑雪的工具,十分实用。胡妻目送着大家依次滑行,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中。
胡彪是狩猎的老手,他可以通过动物留下的粪便、痕迹,辨别出是什么动物,体重多少,行进方向,走过了多长时间,还会不会再回来……他还能利用衣服上的绒毛,辨别风向,从而迂回到下风口,使得猎物不容易发现他们的气味,近距离猎杀它们。
山里的日光很短,胡妻早早的就生好了火,烤好了土豆,还熬了一锅稀饭,猎人们出去一天是没机会吃饭的。柴犬卧在她的脚边,和她一同守望在雪墙边,直到远处出现几个迅速移动的小黑点,柴犬开始兴奋地吠叫。
今天的收获不是很大,只有几只山鸡和野兔。不过第一天,总算没空手而归,大家卸掉装备,胡彪麻利的将一只野兔扒皮,窜上树枝架在火上,不一会香味就飘散开了。胡彪随手将兔子的内脏赏给了柴犬,柴犬们趴在那自顾自的开始进食,兔子皮和其他猎物被堆在了铁笼子上。男人们喝完酒都各自钻进了撮罗子里,鼾声此起彼伏。
雪野上一双毡嘠瘩慢慢踏进雪窝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胡彪肩上扛着雪具,小心地前行,其他人依次跟在身后,后面的人踏着前面人行进的脚窝,一行人蜿蜒着。胡彪发现一行脚窝,蹲下来仔细的查看。大家陆续围拢过来,胡飞龙俯身看过以后问爸爸:“这是鹿的脚印吗?”胡彪起身迎着风摘下风镜望向远方,回答应该是羊,一家三口。
“不是一只羊吗?看着是一只的脚印呀。”“它们是踏着前一只羊的脚窝走的,你仔细看会发现脚窝是有重叠的。而且小羊的个子矮,它有的时候肚皮会蹭到雪留下痕迹。”胡飞龙听了父亲的讲解,再一次俯身查看。“这里也没有草吃,它们咋会跑到这里?”“应该是被大风给刮过来的,看样子刚过去不久,应该不会跑太远。”胡彪说完,带上风镜,带头顶着风雪沿着脚印前行。大家伙也赶紧扛起雪具,尾随前行。
在一处的岩石下,三只羊蜷缩着靠在一起,看样子它们已经非常疲惫。然而被风雪裹挟着的它们,已经在雪原上迷失了方向,遍地的白雪皑皑,却找不到可以糊口的草木。
不远处,胡彪慢慢地将身体匍匐于身下的雪里,冲身后做了一个手势,众人向两侧分开形成包围圈,胡飞龙卧在爸爸的身旁。胡彪将吹镖安装好,抓起身边的雪试了一下风速,之后他将长长的烟袋杆,对准了岩石下面的羊。胡彪的吹镖是和长长的眼袋杆一体的,冷眼看十一根长烟袋,狩猎的时候又是吹镖,非常的实用。风裹挟着雪粒在烟管前面形成漩涡,胡彪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风裹着雪,打着旋离开了,烟杆被雪覆盖,只留一个黑洞洞的管口。
胡彪和胡飞龙已经成了一个雪人,胡彪慢慢用手擦了擦风镜,露出眼睛,他趁着风雪的间隙,用力一吹。岩石那边的羊被准确的射中颈部,它腾跃起身子想跑,可是没跳出去两步,就一头栽倒。已经跑出去的另一只羊,见同伴倒下,又带着小羊羔折返回来,它用犄角去顶卧倒在地的同伴,可是同伴却一动不动。小羊羔站立在一旁,无力地“咩咩”的呼唤着。胡彪衬着间隙,麻利的又装上一只吹镖,对准站立着的羊用力一吹。那只吹镖在空气中,穿越雪幕直直地射中羊耳根后面,它一跃腾空而起,又像石块一样重重的坠落。“砰”的一声,身下的雪被四散溅起。它的脚无力地蹬踏了两下,之后就卷缩在同伴的身旁。小羊羔再次受到了惊吓,它一边惊恐的“咩咩”直叫,一边慌乱的向前奔跑,却正好闯入马铁匠和黄福全的包围圈,只一下两个人就将它撂倒,生擒活捉了。
大家陆续围过来,胡彪从羊身上起获自己的吹镖,放回囊中。两只羊别看肚子饿瘪了,但也很肥硕,大家很快就将羊肚子划开,将羊下水抛到一旁,供给来往的山兽们分享,这是规矩。猎物是要与山神野兽分享的。小羊羔委屈的被按在地上“咩咩”呜咽。大家分别将那两只大羊的后腿结在绳子上,准备拖回营地。马铁匠抬起头问胡彪:“这小羊犊子咋办?”胡彪想也没想就说:“宰了。”
胡飞龙一听要杀了小羊,忙挡在小羊身边,恳求道:“爸爸,别杀小羊好吗?”胡彪抚了抚儿子的头。“孩子现在是冬季,我们没有多余的口粮喂养它。再说活着也不好运回营地。”胡飞龙也知道,冬天没有草,要养活羊就得分人的口粮。“我每天少吃点,省下来的喂小羊行吗?”“孩子,不是一口吃的问题。这山里到处都是大雪壳子,活的动物根本带不回去,弄不好还会搭上人命的。 宰了它也是猎人的规矩,下水留给山里的其他野兽,也是对山神的敬畏。”胡飞龙不忍的抚摸小羊,小羊流下眼泪。
马铁匠心软了。“胡大哥,咱们这会破个例。俺负责把这犊子扛回去。”说完麻利的将羊羔的前蹄、后蹄分别绑上,一挺身扛在肩膀上。
胡彪没说什么,带上风镜,穿上雪具,招呼大家赶紧向营地折返。一行人拉着两只羊,马铁匠扛着小羊羔,胡飞龙跟在身后,一行人迅速在茫茫的山野里,由一条线变成一个小黑点。
冬天狩猎是个苦差事,猎人们爬冰卧雪翻山越岭。有的时候接连几天也没有收获;有的时候为了捕猎,需要蹲守好久,这个时候鄂伦春猎人的犴袍就起了作用,犴皮制作的衣服,既柔软又暖和,尤其是鹿角帽,不但暖和还有很好的伪装的作用。
这天胡彪带领一行人穿行在林莽间。他走到一颗粗大的老树前停下,四处看了看,又紧起鼻子嗅了嗅,他寻找着气味的来源,在树干上找到一撮黑色的毛发。他将毛发捻开放到鼻息处闻了闻,慢慢松手毛发被微风吹落,洁白的雪地上凌乱着的毛发在风中抖动。他将雪清开,露出一坨黑色的粪便,拿起来,掰开,粪便中似乎还有,没完全消化的皮毛。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他确定这是一只成年雄性黑熊的产物。大家凑过来,胡飞龙问:“爸爸,这是牛牛库(黑熊)的粪便吗?”鄂伦春人管黑熊叫牛牛库,胡彪四处警觉的寻视着。“是的。它应该是一只大约身长有一人来高,体重在三百到四百斤的雄性牛牛库(黑熊),这家伙很健硕。一般的牛牛库(黑熊),冬天都会在树洞或者地窨子里休眠,这家伙估计是饿醒了,刚饱餐完了一顿。大家注意点,别受伤。”说着他又蹲下身,用手扑掳开浮雪,大黑熊粗大的脚印就显现了出来。他卸下身上没用的零八碎,将两只雪杖连在了一起,形成一支梭枪。大家一看,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也纷纷将雪杖链接成梭镖。大家成三角形,将胡飞龙保护在中间,搜索前行。胡彪扒拉开浮雪,沿着黑熊的脚印,来到一处大雪窝子,他小心翼翼地围着转了一圈,确定这里就是牛牛库(黑熊)冬眠的栖身地。他做了一个手势,大家机警的散开,只留下他和黄福全、马铁匠,分三个方位隐蔽把守。其他人则负责去采伐一胳膊来粗的脚手杆。脚手杆很快采伐来很多根,大家又七手八脚的用皮绳,捆扎成两只木排。此时的大黑熊还在地窝子里悍然入睡,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到身边,猎人们已经布好了捕获它的大网。两只木排架在雪窝子上面,又用剩余的脚手杆子,将木排固定在附近的树干上。此时的雪窝子,就像是被按上了两扇大门的地牢,固若金汤插翅难逃。而此时的狗熊正在安然入睡,对待危险浑然不知。
胡彪示意大家,手持梭镖凭借身旁的树木做掩护,形成包围圈,防止受伤的黑熊逃脱。他缓慢的接近雪窝子,找好黑熊的呼气孔,瞄准了正在冬眠的黑熊,将梭镖用力的投下去。黑熊皮糙肉厚,尖锐的梭镖虽然刺破了皮囊,但是根本没影响它的随眠。它用爪子在空中胡乱的划拉着,想摆脱那只讨厌的梭镖,可是不但无济于事,反而增加痛苦。它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呻吟着。胡彪又操起第二把梭镖,衬着黑熊翻身,从呼气孔奋力地投下去。这一次的刺痛将熟睡中的黑熊惊醒,它坐起身胡乱的拍打,但是两只深深插入躯体的梭镖,就像是长在了身体上一样,无论怎样都无法摆脱,而且每一次挣扎都会加大痛苦。它不知道是谁,敢在熟睡的时候打扰它,它愤怒以及,发出一声声嚎叫。那痛苦的嘶吼,通过通气孔传导出来,在山野里回荡。
当第三只梭镖插进身体的时候,它的愤怒彻底爆发了。它大吼一声“哞”!随着这一声响彻山林的嚎叫,黑熊挺身跃起。但见雪花飞溅,如雪崩一样,大大小小的雪块被抛到空中,又纷纷坠落。木排发出挫骨般的声音“嘎咔”,便有树干折断,木屑像子弹一样夹杂在雪块间四散。大家躲在掩体后面不敢动弹,身上被厚厚的雪沫覆盖。黑熊脖子上套着断裂的木排,身上插了三只梭镖,它嚎叫着想给刺痛它的人以教训,它挥舞着上肢,扭动着健硕的腰身,所到之处木屑翻飞,枝断树折。胡彪的身体悬挂在折断的木排上,被甩来甩去。他应该是在狗熊爆发的那一刻受伤了,此时他无力摆脱木排,只能任由被黑熊甩动,一会撞到树干,一会又摔入雪壳子里。
由于木排距离黑熊还有一段距离,它够不到胡彪,只能更加生气的甩动身上的木排,东冲西撞。胡飞龙看到父亲受伤,痛心不已泪流满面,抓起梭镖就要往上冲,被马铁匠一把按住。“别动。你送死呀!”黑熊发现了胡飞龙埋伏的地方,奋力向前一冲,身上的木排卡在树木间,一时被锁在那里无法前进后退,大家一看时机成熟,一跃而起从四面八方一起持梭镖向黑熊冲去。几只梭镖同时刺入黑熊的身体,黑熊受到巨大的刺激,它用力一扭身,巨大的力量将几个人抛起来,甩出去好远不能动弹,看样子大家都伤的不轻。
胡彪被摔倒原来黑熊蹲仓的雪窝子里,他已经不能动弹,无力地喘息着。黄福全从上面滑下来,抱住胡彪的肩膀呼喊“胡大哥,胡大哥!”胡彪慢慢睁开眼睛,无力地说:“快带大家撤回营地,我们轻敌了。”黄福全拼命地点头,“好,好。你挺住,我们回营地,回嘎咕屯。”胡彪用力举起手挥了挥:“不要管我了,你们安全撤回去吧,带着我就是累赘。”“不。要回一起回。我们是兄弟。”黄福全想将胡彪抱起来,可是他掀了几次都抱不动胡彪。他流着眼泪呼喊:“来人呀,快来人!马铁匠……”马铁匠听见呼喊,答应了一声,回身告诉胡飞龙:“隐蔽好,别动。”看到胡飞龙惊恐地点了点头,他喊着“我来了。”然后向雪窝子冲去。马铁匠顺着坑沿滑到坑底,他想将胡彪背着身上,可是坑底齐腰深的雪使不上力量,他俩怎样也无法将胡彪背上坑口。胡彪无力的趴在马铁匠的背上,马铁匠感觉有湿湿的液体流到脸上,他用手一摸,发现是血。鲜血顺着胡彪的嘴角往外流,他已经没有了气息。马铁匠赶紧将胡彪放下,用手试了试呼吸,当他确定胡彪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时候,悲痛的马铁匠大声呼唤胡彪:“彪子,你别吓我。”黄福全一把推开马铁匠,用手在胡彪的脖子处试了试,之后用力地摇晃胡彪的肩膀,胡彪无力的躺在那里。
“胡彪大哥!”哭声从雪窝子里传出来,山野里哭声在回荡,树梢的雪簌簌下落。
黑熊折返身向雪窝子走去。胡飞龙再也忍不住,从掩体后面一跃而起。“爸爸!”便一梭枪扎在黑熊的后背上,黑熊一回身,巨大的木排带着风声就向胡飞龙扫了过来。眼看就要砸在胡飞龙的脸上,胡飞龙的脚被人在雪里用力拉了一下,他身体一倾就摔在了雪地上,木排带着风声擦着头皮划了过去。黑熊折返身,张牙舞爪的向胡飞龙扑来,它现在已经愤怒以及,恨不得将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撕得粉碎。
胡飞龙哪有抵御能力,刚才是听见呼喊,知道父亲遭遇不测,一时性起奋不顾身,可是他不具备力量与黑熊抗衡。他仰视着黑熊向他一步步逼来,他只能向后退缩着,黑熊走到他面前由上向下,张开双臂向他扑来。就在狗熊扑向胡飞龙的那一刻,黄福全从雪地里跃出,扑到他的身上。他趴在胡飞龙的身上拉着他用力一滚,两个人一起滚到了一旁。黑熊扑了个空,又嚎叫着立起身子,向他俩逼来。黄福全顺势将胡飞龙一把拉起。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一声清脆的呼哨。
就见原来隐蔽在雪里的猎人,纷纷现身,他们从四面八方向黑熊展开进攻。黑熊受到攻击,横着身子一扫,肩头的木排就横扫过来,却死死的卡在了树杈间。胡飞龙右臂轻触地面,身子顺势一个翻滚,躲到黑熊身后的大树后面。黑熊尽管脾气很大,可是张牙舞爪却无法动弹,此时它身体多处负伤,也是累的气喘嘘嘘。黑熊累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胡飞龙顺势一滚,溜到狗熊的身后,趁它喘息的间隙,栖近身旁用力拔出一只梭镖。狗熊再一次痛的嚎叫着站起身,血顺着窟窿淌出来。
胡飞龙躲在树后,将梭镖拧开,一手一只雪仗挥舞着。黑熊经不起挑逗,奋力扑来。马铁匠从雪窝子里爬出来,吹响了骨笛,黑熊张开双臂奋力向他扑去。
黑熊已经无力再施展威力,被死死地卡在树杈间。胡飞龙看准了时机,将两只雪仗尖头向上立在雪地上,黑熊身子向下一扑,实实在在的扑在雪仗上。眼看着雪仗穿过了厚实的熊掌,扎到木排上。狗熊的两只熊掌被结结实实的钉在木排上,狗熊痛的已经拉长了嚎叫的声音,如同火车拉响了汽笛一般。胡飞龙没敢怠慢,他顺势钻到黑熊的背后,用力又拔出一只梭镖。黑熊的熊掌不能动了,它痛的扭转身子,却没找到胡飞龙。它嚎叫着,虽然它早已经精疲力尽,但是它不想就此罢休,不想就这样被猎杀。它疯狂的的扭动身躯,它想逃出这可怕的地方,木排撞击着树干,树皮、树枝、雪沫、木块、血浆……四处飞溅。它终于精疲力竭了,它扭不动了,撞不动了,走不动了,嚎不动了……它一屁股坐下去,身子直直的一哽,一口气从熊嘴里呼出,余温里带出一股鲜血,它再也不动了。
黑熊巨大的身躯向下坐下去的时候,一只雪仗尖冲上立在那里,一下子实实在在的将雪仗整个啷坐进了躯体。血水顺着熊屁股慢慢流出,染红了身下大片的雪地。
胡飞龙瘫软地躺在雪地上,他仰视苍穹,他也被苍穹俯视。
洁白的山林间,他仰面朝天,狗熊套着木排端坐在血泊里。他似乎听道,山谷里传来萨满鼓的声音,那鼓点和着暝唱,似乎还有千军万马的脚步声,那是父亲出发前,跳的最后一支祈福的萨满舞。黄福全和马铁匠从雪壳子里探出头,他俩轻声的呼唤了一声:“飞龙,飞龙……”
雪在飘,几辆马鹿拉着满载辎重的爬犁,一行人行走在山林间。黑熊依旧端坐着靠在车邦子上,边上两只铁笼子里装满了猎物。
胡彪平躺在最后一个爬犁上,浑身被大雪覆盖,像是蒙了一块白布。一阵山风袭来,吹散胡彪脸上的伏雪,露出他那张清白没有血色的脸,似安详如梦,却再也不会醒来。
胡飞龙牵着小羊羔,搀扶着母亲走在队伍的后面。他的耳边响起了父亲的遗言。“带着他们孤儿寡母下山定居吧,让飞龙去读先生,去感受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