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顿•华多太诗六首

走进迭部

离开皋兰山，一路向南

在进入甘南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被一双绿色的宽厚的手

从地上抬起，举向大大的天空

仿佛置身于绿色的洋面

在连绵起伏的洋流上

帐篷和牛羊像浪花一般散开

路两边的广袤草原

是铺展在大地上的翅膀

及至天边的翼展

把一一幕幕大美的胜景

揽入我们的视野

一只牦牛犊清澈的眼眸里

满是牧人的纯朴和善良

那些白云，是远迎我们的大地

抛向天空的哈达

伴随我们直到变成金色

公路的浪头扎进山谷

迭部，已在不远处敞开胸怀

山路与河流，蟠龙游荡

河岸的青稞地

掀动着美酒的丝丝香气

 迭部，像突然摁下的

一个巨型LED屏

展开在所有人的面前

环绕的群山，身披翠装

像齐跳锅庄的汉子

身披彩虹的姑娘们

手捧银碗，齐唱天地的赞歌

所有人走进迭部

只想竖起右手的大拇指

■临潭往北

临潭往北的路上，沙砾如云

草原上的灰尘是轮胎与沙路

互不妥协的喧闹

野花的高贵，高于一座大山

我们稍有怠慢，她就谢了

像娇气的美少女

天生丽质，而玩世不恭

黄尖子河畔，扎堆的石头们

像消失经年的古村落

正在以三石灶的方式

收集着牧人以往的记忆

清清涓流的河水

抚摸着那些乖石头

欢欢喜喜向山下流去

肃穆的松树，把高原的空气

捏成疙瘩，变成水

在阿妈周措湖畔，一股卷风

把经幡吹作了一座虹桥

诸神与朝圣者，在桑烟相会

不灭的酥油灯

在山洞里，暗藏光明

招揽游人的船舶，像不小心

落在眼睛里的一粒沙子

莲花山——

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

把阿妈周错呵护在翅膀下

撒在山坡上的路

如一条绳子

一端在高处的云端

另一端，在每个朝圣者

敬畏自然的心里

断崖边的九座庙宇

像九个美丽动人的故事

吸引你拾级而上

高处的梵音

和底处的花儿

都是同样的美，在这里

草木相依，蝶鸟纷飞

行人任来任往

一座大山的包容

是我们人类所没有的

■碌曲河畔

碌曲河，是我悲伤的清

也是我混浊的欢乐

在碌曲河岸，我仰望天空

河水，像一群褐色的鸟

贴着地面在飞翔

我向空气举杯，渴望碰响

清脆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的朋友，是谁不小心

把给你的美酒洒在草丛里

今天的碌曲河，携带着更多泥土

像是一个劫难的过去

让我想起你，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你生命的翅膀，沿着这条河

虽然早已落入大海，但你的真诚

像一堆篝火，依旧点亮着我

和我仰望着的夜空

■则岔日记

在石林门前的路上

一匹黑马

从路中央朝我走来

而它身后的扫尾

连着暮色，看那架势

直冲而来

吓得我身后的美丽风景

已不理我了，它们似乎

全身而退

晚风中，牵马的牧女

和骑马的女游客

只有被马记住

景区旁边的小村庄

浅红的围墙，浅红的瓦

像散落的百元纸钞

我夜宿的小木屋

很孤独，在灌木丛

离开地面，有一米多高

■走过碌曲

在碌曲草原上

我不止一次地想起

族人常说的一句谚语：

把眼前那一片草原

美誉为融化在龙碗里

黄橙橙的奶油

像这样的比喻，我想

源于土地、食物和生命

浑然一体的真理

而神圣不可侵犯

■尕海印象

一个地名，如果摇身一变

它不是穿错了外衣

而是被易了骨头

尕海——就是这样一个范例

它直观，粗燥，冷若冰霜

多美的姜塘措啊！

它让你想起成群的野驴

在湖畔当家作主

小野驴与水鸟戏水的场面

可以用想象力去展开

如果你有勇气，就可以回到过去

观赏，那时候的湖

干净得像一株水莲花

注：姜塘措，藏语意为野驴滩之湖。

 （《阿顿•华多太诗六首》，原载《格桑花》文学内刊2019年第1期）

作者简介：阿顿•华多太（Palrdotar•Adong），70后。藏族。译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作多次入选《中国诗歌精选》《中国诗歌年选》等书籍。出版诗集《忧郁的雪》《雪落空声》，译著诗集《火焰与词语》《月亮之梦》，散文集《山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