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卓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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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然然所在的油画班组织去太行山大峡谷写生，他很乐意去，我也很愿意让他去。但是说实在的，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我的心就不能安静。我知道，他去多长时间，我会操心多长时间，并且我在家里做什么都没心思，只是牵念着他，不求他画得有多好，只求他玩得开心，平安回来。
女儿建议我：你和我爸也去好了，只是不要让然然知道。
于是，送然然到美术班后，我们并没有离开。看到白色的中巴车过去、停下、孩子和老师陆续上车、启程，我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大巴车上有窗帘，尤其是后面，遮得严严的，不用担心然然会看到我们。
快上高速的时候，他们的车停下来了，好长时间不走。夫等不及了，超过那辆车，我拦也没拦住。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再调头。夫把车停在不太容易被然然看到的地方。等了好长时间，他们的车终于过来上高速。然然给夫打电话：爸，我看到了咱的车。我对夫说：你就说你去机场。
平时，夫开车速度偏快，这一次他耐着性子也不能快了，人家前面的车一直都是八十码，标准的匀速行驶。
一路上，女儿一直给我发信息，什么都问。那个下午，她一定不会安心上班。
下高速的时候，天空薄雾蒙蒙，像是临近晚上的样子。女儿发信息却说，今天太阳很大，天黑之前应该会走到吧。
下高速后，走过城区路段，前面的车在一个正在修路的岔路口停下，司机下去问路，我们也远远停下。不一会儿，他们顺着右边那条路走，我们也走。再走一段有着婀娜柳树间隔上下道的宽宽平整公路，基本上就是山路了。
将要进山路的时候，我正给女儿回信息，抬头一看，前面的车右转弯进了一片绿色里。那时，前面正是一个岔路口，夫一时没注意，就不见了前面的车。我说右转了。
走山路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前面的车走得慢，而是要紧跟着。到底是旅游车，走的路多了。山路两旁是密密的绿、高崖和深谷。山路不是十八弯，而是不知多少个十八弯。
看到一片农家院的时候，天已近黑了。女儿发信息问走到没有。我说到了。谁知，车在那里停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往前走。七点多，终于到了目的地。看他们停车、下车，安排住宿。
我们把车停在然然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下车，就听到山谷里哗哗的流水声，天已晚，站在桥边却看不到流水。
找地方住下、吃点东西，顺便问一问这里都有什么景点。他们说，从这里往西再走十多里，是太行山大峡谷的源头，那里是山西。
二
五点多醒来，起床，再到桥头，看到深谷中急速奔流的溪水。一直爱听溪水的声音，不过我想，旁边悬崖上那一家整天整夜地听，不知会不会厌烦，或者听而不闻。
因为不想让孩子看到我们，就想到较远一点的地方去，把车也开走，西去找大峡谷的源头。
走在太行山大峡谷，好像走到哪里都是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刚入山西，听到更大的流水声，流水从桥的一个个拱形小洞流出，倾泻而下，形成宽宽的、落差不小、完全称得上壮观的瀑布。桥的南边是平静的湖水，这个湖叫祥云湖。因我们来得早，湖面氤氲着非云非雾的圣洁烟气，看起来朦朦胧胧，仙气十足。这里也是一个景点。
小小的停车场旁有一条上山的石阶路，不过看起来走的人并不多。这条山路旁也一直有溪流潺潺流淌，并且有零星点缀的石墙石板房院落。路边偶尔有人家种植的玉米、蔬菜，都是很不规则的小片田地，边缘大都垒着高高的石头。一位背着镢头的老人问我从哪里来。我告诉他。他说，这里住的都是老人，年轻人都搬到城里去了。
这山里弯弯饶绕有很多路，有的还是水泥路，窄窄的，看起来明显是一家一户修的，从家门口蜿蜒而出，与其它路连接。走着走着，看到山间还有一条小公路，并且看起来从那里可以绕到停车的地方。
从山间小公路走出来，就到了那条较宽阔的公路。站在路边，竟看到山谷里有一处非常漂亮的房子，就在悬崖边，并且悬崖里还有两间精致的木屋。
悬崖上面有宽敞的地方，边缘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悬崖居”。
从高崖上迂回曲折陡峭的台阶上小心而下，走过一座长长的做工很好的吊桥，就到了悬崖居。悬崖居共有三层，二楼和三楼都是木屋。我们正好还没吃早饭，就要了两个素菜，另有馒头和红糖包。听他们说，悬崖居才开业一个星期，是旅游公司建的。
饭后，他带我们看房间，顺便看了悬崖里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其实就是一个现代建筑的高级洞穴，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三
十点多，从悬崖居回到石板岩乡高家台村。那时，村里来了更多人，桥南边的公路上也停放了好多车辆。
桥下山谷里好多人，有写生的孩子，有游玩的人。从桥边下去，我看到了昨晚只听声不见形的溪流和瀑布。这里的几个瀑布都不是大瀑布，但看着听着也触动心魂。清浅的溪潭里，有人不脱球鞋、不挽裤腿就在里面走，看起来惬意悠然。溪边树林里，几个人在野餐，西瓜、烧烤应有尽有。再往前的一大片浅水里更热闹，好多女人孩子拿着长长的水枪互相喷洒，湿了衣服也全不在乎，说笑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走过这段浅水，往右前方还有路，我没再往前走。后来知道，往前还有黑龙潭。
头天晚上住宿的地方太热闹，很晚了，还有人在打牌，还有几个孩子在热闹，夫没有休息好，就不想在那里住了。可是，现在再找地方，问了几家，都已住满了。我们只好又回到悬崖居，定了那里的房子。
下午，本来打算去神龙湾天河大瀑布的，怎奈下起了雨，担心越下越大，就没有去。夫想把孩子接到这边来，晚上在这里。其实，也只是看着这边的风景也很好，不让孩子看看有点可惜。但是，这违背了我的初衷。
我们回到高家台，夫给老师打了电话，知道然然还没有画完。夫在外面等，我在车里给女儿发信息。我以为然然不会愿意去，好长好长时间，看到他们过来了。
然然说，昨晚一夜没睡，因为床上有虫子，他们三个人打死了一只蚰蜒，另一只从房顶上掉下来，跑到床缝里不见了，他们就一直没睡，还打死了一只臭虫，还有大飞蛾趴在窗户上，各种颜色都有。我说，昨晚我在走廊也看到一只从没见过的浅绿色大蝴蝶，房间床上也有飞虫。
然然说，又有一个写生班住在了他们所在的农家院。他们还没有吃晚饭，有的孩子买了泡面，他还没有买。
我带然然看了祥云湖，因为已是傍晚，湖面没有氤氲的烟气，没有了清晨时的朦胧。
四
晚上，在悬崖居，然然吃了一碗大米，还有一些菜，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平时，那一碗米他是吃不完的。
晚饭后到房间，然然说，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了。
因为早上七点半写生班就要集合，所以六点多就吃了简单的饭菜，到高家台。
那里仍旧车多人多，还有车不断地来。然然去了农家院，我和夫从旁边的公路上山。
我问过超市里的人，山上都有什么景点。他们说很多，桃花谷距离这里几十里……我想，能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反正这山里随便看看都很美，光是空气就特别好。
路上，只看到几辆车，没看到一个行人。走了几十分钟，看到有几处绝壁塌方，路边还有警示牌，上面写着：小心落石。夫说不安全，不要往前走了，并且他也累了。我并不觉得累，也并不担心石块随时会落下来，就一直往前走。
又走不多远，看到细细的水流从半山流出，与庞大的山体相比，不大显眼，我还是觉得很有动感，就拍下来。再走，竟然看到更长的水流从高入云天的绝壁上流下，说那是瀑布也完全可以，那瀑布看起来像是人的脊椎骨，不过，这“脊椎骨”很长很长。山路是来回绕弯的，上山途中，我三次看到那条细长瀑布，一次比一次看着长。
夫几次打电话，让我折回，不要迷了路。其实，上山的路只有那一条，还是比较宽的公路，不会迷路。我再往前走一些，有的山体上滴水不断，以至于有的路段也是湿漉漉的。总之，寂静、绿色、高峰、绝壁、白云、深谷、流水、滴水、蝉鸣、偶尔的山体塌方似乎是这里的所有。
夫一次次打电话催我下山，又打电话给女儿。女儿也一次次发信息，让我不要太执著，看风景更要注意安全等等。
远远地，我看到前面山上有两个人，好像是背着喷雾器，我也听到有鸡鸣。看看手机，已经到了我给自己定的时间，就开始折回，这时，看到一男一女骑着一辆摩托车上山。夫一直在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迷路了，怎么那么长时间还没有下去。
我想起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说，很后悔跟着那个主张退出的人出来，而未能极尽游洞的乐趣……
五
快到山下的时候，看见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从小路上来，他们是要上山的。听他说走这条路很近，于是我们就从小路下去。走不远竟然看到潺潺溪流，还有很多孩子在写生。我一下子看到了然然，他很专注，看看那座石板房，再认真地画。我不想打扰他。他距离我较远，在溪流那边另一座石板房旁边的高台上。远远地，我给他拍照，快速地拍，因为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拍完了，我从小石桥上走过去。我打着伞，他就是抬头看房子的时候，也不大容易看到我。
这里真的不错，小桥，流水，人家，并且就在然然他们住的农家院后面不远处。几个老师可真会找地方。
走过小桥，我到车边去。经过悬崖农家，看到又有更多来写生的大孩子下了两辆大巴车，他们穿着统一的T恤衫，背着、提着或拉着画具，往里走……
我坐在村口路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那里有较大的一块玉米地，有山楂树，有一排杨树，还有风，很凉爽。
一位老人走过来，她对我说，这里真香！我说，山里空气就是好。她说，你是这里的人？我说，不是。她说，你是来画画的？我说，不是，孩子来这里画画。她说，我们也是孩子来画画，就跟着来了，不放心。她又感叹了一番这里真香，就到那边去了。
然然和写生班的孩子一起吃午饭，我和夫到小饭店随便吃点面。这个小饭店也是在悬崖边上。吃完饭，我们从旁边不远的小路到下面山谷里去，那里有一道不大不小不急不缓的清澈溪流，溪流两边筑有石头，所以看起来是一道小水渠。水渠南边几近悬崖，北边是很开阔的满地石头的滩地，里面有树木。我们从乱石中走过，捡拾几块石头。我脱了鞋子，下到水里，把石头洗一洗。我特意走在两个漩涡中间。夫不让我走在那里，说危险。我说没事，水并不急，并且我站得很稳。
想着孩子已经吃过午饭了，就去叫他。跟老师说一声，让孩子和我们一起走。走不远，然然说有点不舒服，要吃晕车药，我也吃了一片。然然说：大巴车高，坐着舒服，再坐这车，不太习惯……去的时候，路上，老师买了很多西瓜，到那里切开了……还买了很多水，就放在车上，是让随便喝的……司机下去问路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像是咱的车……
六
将近九点，和然然一起到文化馆看画展。
进门后，看到二楼红色条幅上写着：“太行印象”2013年新郑市青少年油画写生展。主办单位：新郑市文化馆 承办单位：新郑市江华美术。
李老师已经在那里了，展室里很多人。三间展室的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作品，装帧精美，悬挂整齐。我一幅幅地看。然然指着他的画让我看，他画的是两座青山和山下的一座石板房。然然一共画了三幅，丢失一幅，展出一副。然然说，丢失的那副比这副好一些……
那些孩子画得确实都很好，我看着悦目赏心。并且那些风景我很熟悉，看着很亲切。
有的作品已售出，最高的售价八百多元，最低的二百多元。我不懂绘画，但是我看到其中一幅特别好，却没有标明售出。还有一副，我看着也很好。原来，那两幅是一个人的作品。还有一副更大的，都是同一个孩子画的。
我一幅幅拍下那些油画，再拍孩子们在太行山时的照片。李老师指着一张照片说，那是下雨的时候拍的，那些孩子很让他感动，下雨了，都还在认真地画，没有一个人动。旁边游玩的人都称赞那些孩子，说他们精神可嘉。一个孩子接着说，李老师帮他们把画作收起来……
老师的一番讲解让我也很感动，于是，我一张张拍那些照片。
我想对李老师说：孩子外出写生，我们做得很不好。虽然是出于对孩子的爱，但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我该做深刻的反省。
（注：格桑卓玛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