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步行路过广电中心时，猛一抬头，看见了栅栏内的一棵栀子花树。树不大，却开了七八朵花。

在农村的这个季节，很多人家里都会有这种花的芳香。带着枝的花被插在水杯中，悄悄地绽放着。也有把花骨朵排在盘子的边沿的，盘子里放上一点清水，于是，花儿便争先恐后地开放。

很多人会在褂子的扣眼中别着那么一朵栀子花，时时刻刻都能闻到花香。

栀子花树喜欢临水而居，一年四季枝叶繁茂。即使白雪落下来，也会那么立着，顶多被压弯了枝，但很少折断。也有那细心的主人，在冬天到来之际抱上许多稻草，走到花前，精心覆盖，像是给子女穿上棉衣。

栀子花树并不娇贵，主人不需要那么用心地浇水施肥剪枝。栀子花树很自律，它一般只长成球状，不需要占用太多的空间。

夏初的早晨，奶奶会走过独木桥，来到菜园里。她拿着小竹匾去采摘刚露白的栀子花。那时，叶子挂着露珠，花儿张开小嘴，露出几颗含笑的白牙。栀子花是愿意让主人采摘的，因为它渴望让更多的人闻到花香。

奶奶把采摘的花整齐地排在竹匾里，又小心地走过桥。路上遇到邻居，会送上一两朵。邻居手捏着花柄，开心地笑着，直夸花朵大、花香浓。奶奶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送一路笑。

当奶奶回到家时，姑姑们都已起床。奶奶会把鲜花分给她们。她们接过鲜花，会贪婪地吮吸着香气，似乎要把一天的行囊装满。

那最小的姑姑往往会多拿几朵，嚷着要送给自己的老师和好友。

在这个季节，几乎每家的栀子花都会绽放。你不管走到哪户人家菜园边，几乎都能看到洁白的栀子花，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田里的农人弯腰曲背地插着秧，汗水砸在浑浊的泥水中。但他们似乎并不疲倦，因为口袋里发髻间衣扣上的栀子花儿，会送来阵阵花香。

栀子花开，秧苗碧绿，辛辛苦苦的农人，有栀子花相伴，内心又多了一份安慰！

尽管栀子花树喜欢临水而居，离开了绿水环绕，它一样生活得很好。

他家的院中有一棵很大的栀子花树，蓬蓬勃勃的树冠已达两米，高也有一米多。它就长在窗子的前面。站在室内，推开窗子，花树尽收眼底。

主人是个读书人。读书困倦时，他站起身凝视一眼花树，交流一下情感。

栀子花树一年四季都在安慰着他。有花时节，花苞如纺锤。纺织着希望；花朵绽开时，又如白蝴蝶落在绿叶丛中，忽闪忽闪地扇着翅膀，将读书人的梦扇向远方。

无花季节，有叶相伴。那椭圆形的叶承载着生命的希望。深绿的叶显得凝重，似阅尽人间风霜的老者，讲述清风明月，讲述霜重雪寒，讲述三伏炎热；浅绿的叶显得鲜活，似活泼好动的孩童，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这个多彩的世界。

凝望叶片，阅览人生。有一段时间，他焦躁不安，有时会暴跳如雷。夏天的夜晚，他躺在月光之下，心乱如麻。隐隐之中，他的心绪被栀子花捋顺。清风明月之下，花树似乎沉静如仙子。他清楚地记得，此树刚买来栽下时，仅有二十公分高，三四根枝条。

母亲见其将花树栽于院中，怪他不识花性，此花必然叶落枝枯。然而他并没有放弃，执着于每日浇水。如母所言，不久，果然叶落枝枯。他也曾非常失望，想拔掉此花，重置其它植物，但他不忍。

冬天的雪落在枯枝之上，它似乎毫无觉察。春临大地，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花树的根儿又焕发出一点青绿。

月光下，他望着花树，回想往事，心有所悟：花有重开日，人应多努力。后来他如愿去省城深造，梦中那栀子花的香时时飘来，沁人心脾。在城市漂泊整整9年后，他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

9年里他搬了8次家，从城西搬到城东，又从城东搬回城西。每次搬家，都会遗落一些东西。留下一些辛酸，点燃一次希望。那唯一丢不下的还是梦中的那一树落着白蝴蝶的栀子花树。

当售楼部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这一套住房里时，他各个房间转了转，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看，立刻下了购买的决心。

这是一套1楼的住房，朝南的窗外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丛仅有50公分高，枝叶却异常茂盛。牢牢吸引他的目光的是那一棵栀子花树。

这是一棵长在建筑垃圾上的花树，它生长在满是水泥块的地面上。水泥块状如指甲，被雨水洗得发白，赖在花树的周围。花树的茎仅有一指粗，分叉的枝条上挑着几片叶子，似乎只起到点缀作用。令他惊奇的是，那枝头竟然挑着两三朵白花。

他久久地凝望着，感动着，回想着，他的人生如这棵花树。

他远离了肥沃的故土，来到这喧嚣的城市，想在城市扎根，却异常艰难。他曾为生活的艰难而落泪，为生活的延续而努力。

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在他漂泊城市的日子里，喜欢栀子花的奶奶离开了人世。

他回到故乡，来到小院，发现院子里的那棵栀子花树被新的房主砍掉了。为此，他曾伫立院中，将思绪扯得很远。

再也闻不到满院芬芳了，他曾遗憾地想。

但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城市的窗前又邂逅了这久违的花树！

他站在落地窗前，仔细欣赏这棵顽强的花树。看着看着，他似乎听见夏夜的蝉鸣，看见一只又一只的白蝴蝶在栀子花树上翩翩起舞，一阵清风将花香送进窗内，让他沉醉在故乡奶奶哼唱的儿歌里。

“就买这套。”他果断地说。

他渴望着与花隔窗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