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着眼睛看世界

1.

我近视，加散光

看东西老是眯着眼睛

拿飞机当风筝

把树木看成人

分不清草鱼和青鱼

十二岁那年去配眼镜

我在马路上旋转，奔跑

戴上眼镜的一瞬间

眼前清晰得令人难以置信

为此我狠狠瞪了这个世界几眼

2.

爷爷不喜欢我戴眼镜的样子

刚撂下饭碗就被撵出去数星星

夜空中一片白花花的虫子

嗑得我眼睛生疼

北斗星我一眼就认出来

一条金属的眼镜腿

架在老天爷的鼻梁上

没准它也在看我呢

3.

眼镜戴久了就摘不下了

我甚至喜欢上了这个累赘

长大后飘荡在人海

任何时候眼镜都落不下

身边的人都熟悉我眯着眼睛的样子

眉宇间的川字像故意烙上去的

他们开玩笑说我在思考人生

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调节

我和命运之间的焦距

4.

镜片横在我和世界之间

看上去什么也没有

在模模糊糊的人间

我试图把眼前的东西看清楚

多少次爬出来又掉进去

多少回镜片撞碎了

才发现是一道玻璃门

5.

贴身的东西用久了就贴心了

镜片磨花了也不舍得扔

度数一直在攀升

不得不一茬接一茬地换

戴上新的，把旧的收起

偶尔翻出来，像老朋友重逢

轻飘飘的镜子

给头颅以不能拒绝之重

和很多人打招呼

我逐渐习惯了上身前倾

6.

越来越不喜欢戴镜子了

不用的时候摘下来放一边

用的时候东找西找的

现在，摘了镜子已看不清星星了

明知道星星一直在闪烁

宇宙一直在燃烧

操心的事一件也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