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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府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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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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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文物


郭府祥

村里实施组组通、户户连及“三新一清洁”工程后,家里那栋为一家人遮风避雨半个世纪的老屋显得与美丽乡村的靓丽风景极不协调,于是我们一家人决定将其进行翻修。

“这草鞋架不能丢,你们找个地方放着,只要不挡脚拌手就行!”。收拾屋子时,母亲一边用毛巾对草鞋架抹了又抹,一边反反复复叮嘱。

我的家在北盘江支流月亮河畔的半山腰上,很久很久以前称月亮坡。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成立的农村合作社在此创办养牛场,名称也随之改成牧场。

曾记得儿时的家乡森林密布、古树参天,一条条弯弯曲曲、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将几个寨子及耕种的田地连接。山里因为森林覆盖率高且空气湿度大,一些路段总有树的枝叶长年遮挡,因此路面上总是长满青苔。

那时,但凡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伐木及采药者的脚,均长期与编织精致的草鞋为伴。穿其行走在铺满青苔的路上既经济实惠,又防滑杜硬。于是,草鞋架便成为母亲制造全家“交通工具”的家什,直至我们弟兄姊妹成家立业。

大凡编织草鞋者,必须先备好草鞋绳和鞋耳。母亲劳作之余,常常晚上抽空就着扑闪扑闪的煤油灯为家人备足一年所需。

传统草鞋一般是一次成型,作坊式编织。母亲将从市场上购来的蓑草(龙须草)放在石板或木墩上,用圆形木棒槌从根至尖槌打,待其柔软就用她双长满老茧的手搓成双股相互依附的草鞋绳。每每她搓到一定长时,富有经验地将一端放在母指和食指间,余下再绕肘关节四圈后略有剩余,便判定一双鞋绳足亦。

如果天气晴朗,母亲便在园子里的棕树上割下簇竖于顶且嫩绿嫩绿的棕叶芯,用缝衣针将茎拨开弃之,再等分破成宽窄均衡的条形状,然后放在锅里的开水中打个滚,就趁夜放在屋外的柴禾上“扯”露水。

次日,在外“熬夜”的棕叶芯被露水“扯”得淡白淡白的。夕阳西下,条形状的棕叶芯已被太阳晒裹成一溜溜的。晚上,母亲左手握着一根米余长的高粱杆,右手将每一条晒裹了的棕叶芯对折套住高粱杆,然后用母指和食指配合默契地捻成单个的“耳子”。毕,她又根据草鞋前后需要,将一个个单耳分别编串成图案各异的“耳串”。

除夕之日,一家人早早吃了年夜饭。母亲拿一把捆得齐刷刷的糯谷草带着我到村口,让我蹲在地上用稚嫩的双手周期性地将石板上的草翻转,她用榔头捶打其至呈柔软状才收工。

春节期间,母亲主要任务就是编织草鞋。大年初二开始,她找来青杠树做成的草鞋架,套上木质坚硬的草鞋棒,在腰部配系上弓型的草鞋腰钩,又把耳子、捶柔软的草摆放在右手边。待将草鞋绳呈四根线联接于草鞋棒和草鞋腰钩之间绷紧时,她用杀年猪时特意留下的猪脐带在草鞋绳上“嚯嚯”地来回搽,上了油的草鞋绳与所编之草摩擦力减小,自然提高了工作效率。

 母亲每年除了编足自己和父亲一年所需,还会为我们几兄妹准备几双草鞋。我们小小的双脚被草鞋摩擦起了血泡,她一边小心翼翼给我们套上线袜,一边幽默地说:“草鞋套袜子,大种叫化子。没事没事,等起了老茧就好啦!”。

鞋跟笃笃响村间,悦耳铃声暖语传。笑问阿哥何事电?聊天幽默喜连连。随着国家惠民政策的落实,家乡先后实施了通村公路,组组通及户户连工程,年过八旬的母亲同所有村民一样告别了草鞋,欣喜地穿上了四季不同、款式各异的时尚鞋。

泛着微红的草鞋架伴随着母亲度过艰苦的岁月,随着时代的变迁草鞋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这种民间传统的编织手艺正逐步消失,穿的人几乎没有,会做的人也不多了。草鞋架已旧,只能成为传统的摆设,岁月的记忆。

家里翻修老屋,母亲嘱咐我们草鞋架不能丢,其实就是让我们留着念想,记住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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